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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最甜蜜的负荷,却也是最艰难的任务,因为希柔就像只饱受惊吓的动物,拒绝任何人抚慰她的伤口。

  在这一刻他诅咒她爹、诅咒所有伤害过她的男人。心灵上的伤口最不容易痊愈,那往往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才可能治愈。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她比他想像中勇敢。

  倏地,抡语剑发现胸膛贴上了一个小人影,希柔正用着沾满染料的小手紧紧接着他,整颗头埋在他的胸前。

  “我害怕自己配不上你,跟不上你的脚步。”她终于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在那里面她看到了谅解。

  “笨希柔。”抡语剑伸手抹去一颗滑落她眼角的泪珠。

  现在只有一颗,但他相信,只要他再努力点,必能全面释放她的感情。

  “跟不上我,我可以将脚步放慢啊。我说过,这不是一场竞赛,而是相互依赖。相信我,既然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是啊,只要有信心,再大的难关也能突破。

  喻希柔微笑的点头,愉悦的迎上他灼热的双唇。这一次,她是真的正视自己的心,不再逃避。

  如烈日高照,气温骤升的染房里,一对恋人正耳鬓厮磨着,丝毫未曾察觉到竹窗外那一对充满了怨恨,散发出淬毒的恶意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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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凝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气氛,随即冲进喻希柔的闺房。

  小凝又在大呼小叫些什么?喻希柔不禁蹙起眉头,深感不悦。皇室指定的图案净是些龙、凤、麒麟之类的神话动物,要注意的地方多如牛毛,她都快烦死了,她没事还来喳呼个什么劲?

  “发生了什么事?”她连头都懒得抬,反正小凝口中的“不好了”顶多是跑了几只鸡而已,再买就好了。

  “黄栌不能用了!”小凝急得再次大叫,“方才我去染房时发现整缸的黄栌全遭人破坏了!”那可是珍贵的染料哪,皇帝老爷的新皇袍就靠它了。

  被人破坏了?怎么会?

  顾不得手指被针扎破出血,喻希柔陡地跳起来捉住小凝的衣袖,心焦的问:“那么其他的黄栌呢?”

  “不见了,全没了。我一发现染缸遭人破坏后就立刻检查库房,结果发现……”小凝不敢讲,生怕喻希柔受不了这刺激。

  “结果怎么样?你倒是快说啊。”喻希柔虽怕听到实情,但现实是容不得人逃避。

  “结果……不只是黄栌,就连小姐几天前才买的金粉。银粉和蓝草、槐花也全都不见了。”由此可见这是内行人所为。

  完了!喻希柔发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似的摇摇欲坠。离皇室祭祀大典没剩多少时间,现在她该怎么办?没了染料,就算有蚕丝,也是没有用啊。

  蚕丝?她猛然想起另一样重要物品,那贼该不会连丝线都一道搬走了吧?

  “丝线呢?”她脸色苍白的问:“咱们前些日子才练好的丝线呢?还在不在?”

  “我不知道。”小凝摇着头说:“我忙着跑过来告诉小姐这个消息,忘了先去检查丝线。”八成也被搬空了吧。

  喻希柔闻言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小凝紧跟在她身后。

  等她推开丝造室的大门时,里面一片凌乱景色教她不由得一阵难过,仿佛有人正拿着刀刺着她的心一样。

  她曾费尽心力采买、缫取、练丝的宝贝丝线被人一条条剪断弄碎,散落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

  喻希柔缓缓走近一提躺在地上的碎丝线,她蹲下身捡起它们。曾经这是一团纯白、精练过的上等蚕丝,而今却变成比煤渣还没价值的废料。

  她到底得罪了谁?是邢连?还是杨氏绣庄?

  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想哭,却哭不出来,因为她的心血已化为乌有,更糟的是,祭祀大典在即,没有了这些染料与丝线,喻氏绣坊根本交不出货,只有等着被砍头。

  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答案?

  “这是怎么回事?”丝造室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谁干的?”抡语剑眉心紧蹙地走进来,直到喻希柔跟前蹲在她身边。

  “我……我不知道。”她声音颤抖的说,“不……不过这些丝线已经……已经不能用了。”这几乎注定了她必死的命运。

  “我猜连染料也被一并破坏了吧?”真该死,他不过出城一天就发生这种事,早知道他该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而不该到驿站发出支援消息。现在就算是人手赶齐,也于事无补,看来他得另外想法子。

  喻希柔点头,从她那双茫然空洞的眼睛中,他第一次看到脆弱。

  “我该怎么办?再两个月就是皇室祭祀大典了,我却只完成一半。”幸好完成的那一部分早已交给官府了,否则此刻恐怕会更凄惨。

  “别着急。”抡语剑心疼的拥她人怀。方才她那空洞的神情,差点让他以为她会消失。“我会想办法的,我保证。”他轻轻按摩她的太阳穴,以舒解她的压力。

  “嗯。”

  她回抱他,接受他的温暖、他的安慰。在这原本糟成一团的时刻,他柔声的保证奇异地稳定了她的心。

  小姐终于学会如何去依靠一个人了!

  小凝轻轻的走出门外,掩上门扉,同时抹去眼角的泪水,满心欣喜的想着喻希柔的改变。

  谁说“一字美人”无法改变呢?她相信假以时日,她家小姐终会绽放出绚烂的光芒,照亮整座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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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抡语剑是个说得到就一定会做到的男人。

  看着不到七天的时间就调来的满屋子丝线,喻希柔不禁瞪大了眼睛。

  “抱歉,希柔。”抡语剑一边检视刚运到的缇色丝线一边向她道歉,“我想若是重新缫取和染色,时间上可能来不及,所以自作主张买了染好色的丝线,你不会怪我吧?”检查完了丝线,他抬起头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令喻希柔不禁红了红脸。

  “怎么会。”她红着脸摇头。“若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的。何况这些丝线的品质又这么好……”她不经意地瞄到了附在丝线捆上的小布条,上头印着的几个大字让她大吃一惊,“这……这是陶麟庄的丝线?”

  陶麟庄号称“天下第一丝庄”,是大唐首富“潇湘庄”旗下的产业之一,其经营者是传说中的“情、桐、首、竹”四兄弟中的任意桐。

  令喻希柔感到吃惊的是,陶麟庄的丝线一向是不零卖的,所有的订购者必须在前几个月,甚至一年前就下好订单。不只如此,陶麟庄还规定,凡是等级不在三级之内的绣庄都不得购买他们的丝线。

  怪的是陶麟庄的姿态摆得这么高,争相购买的人还是一大堆,原因无他,就是品质。陶麟庄独特的丝线品管让全国的绣庄个个乐得双手奉上大把银子,只求将陶麟庄所产的高级丝线带回家。

  “没错。”看着她不敢置信的模样,抡语剑不禁有些失笑。“正是陶麟庄。”不过是几捆丝线,犯得着这么惊惶失措吗?

  “你……你是怎么办到的?陶麟庄的丝线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买到手的啊。”根据传言,若买主不合任意桐的意,就算有整牛车的金子,他也不肯卖。

  “这你就别费心了,反正丝线已买到手,你只要尽快开始工作就行。”他的语气依旧淡然,仿佛再棘手的麻烦他都有办法解决。

  这时在她的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有他在真好!

  这就是信任人的感觉吗?看着他的清明大眼和认真严肃的神情,她不禁脱口说道:“谢谢你。”说完,她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这就够了。由她的反应不难看出她是个不习惯向人道谢的女孩,至少不是发自真心,或许跟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

  抡语剑也不禁跟着怀疑自己是否曾发自内心去谢过一个人?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也和希柔是同类,过去那些在江湖、商场上的客气话根本没有丝毫意义。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那么疼爱语兰的原因。因为他那任性的宝贝妹妹生性直爽,不曾费心在勾心斗角上头,有什么说什么的冒失个性,教凡事沉稳的他不得不投降。

  眼前的希柔却用着和他相同的遭遇,一层一层的剥开他的伪装。他曾以为她才是需要救援的人,如今看来,到最后被扒光外皮,露出最真实自我的人,恐怕会是他吧。

  好一个指腹为婚啊,他不禁赞叹上天的巧妙安排。

  “你笑什么?”喻希柔不解的问。

  “笑我自己,也笑你。”抡语剑在回答她的同时,两只手也跟着悄悄的圈住她的细腰,将她拉近。

  “笑我?”真糟糕,怎么她一点反抗的意志也没有?“我有什么好值得你笑的?”她说了什么笑话吗?

  “有,你说了‘谢谢你’三个字。”

  这也算笑话?喻希柔不明究里的看着他愈来愈低的头。

  她知道,他又想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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