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会场,在守门人的唱名下,于月莹挽着他的手臂慢步进了宽敞的豪宅舞厅。顶上是灿烂的琉璃灯,映上底下传动的晶莹水晶杯,空气里浮着莫札特C大调第四号交响曲,及男男女女的谈笑声,流动的风吹动着女客们轻纱般的衣角,扬出一股高贵优雅的风情,让她望而却步。
“不!”摇着头,她胆怯的后退,“这里不适合我。”
沈思源抓住她的手臂,“勇敢点,什么适不适合?就算是猴子,只要穿上合适的衣服也可以出席这种场合。”
她听得出来这是句笑话,但她笑不出来,哀求的看着沈思源:“但我……我不知道怎么应付?我根本就不……不认识他们。”如果遇上象云中鹏那样的老相好,她要怎么应付?
“简单,只要微笑就好。”沈思源硬拖她进去,步向一堆高贵的绅士淑女们,“次长,我们来了。”
经济次长索那平微笑地转头,“思源,你终于来了。”他熟练的举起于月莹的手轻轻一吻:“夫人,好久不见,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艳光四射。”
但于月莹此刻却是大惊失色,她认得这个声音,不就是上次跟沈思源搞在一起的金鸡?果然很金,他是经济次长呢!
“你是搞金鸡的?”她反射的低喊,心底好佩服沈思源的功夫,他居然连经济次长都敢勾搭上。
索那平哂然一笑,“没错,我本来就是搞经济的。”
好……好大胆,当众宣布,也不怕招惹异样的眼光,身为第三者的男人都这样了,那她这个做妻子的女人是不是她该大胆表白、积极求爱呢?她正怔怔的想着。
“次长,那位客人呢?”
“我已经要他在书房等着了。”
她还没想个透彻,已被沈思源拖着走,“我们要去哪里?”她傻傻地问,看那位次长微笑的招手相送。
沈思源打开一扇门,把她推进去,“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门迅速合上,她突然好害怕,不晓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更害怕沈思源会因为嫌恶她而把她送给其他男人品尝,那她是打死不从的。
“你是……”
这男子的声音好熟悉,她的心在颤抖,她不敢相信,缓缓的转身,暖暖的泪液已经聚集在眼眶,果然是他,即使岁月飘忽,也磨不掉记忆中的容颜。
“爸爸?”她飞身扑过去,她怀念他慈祥的声音、温暖的怀抱。
“你是……”但那男子推开了她,一脸疑惑与为难。
“我是月莹呀!你不认得我了吗?“为了证明自己的身分,她还特意转了个圈,然后现出胸襟上的金蝴蝶,“你看这个,这是你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记得吗?”
“记得。”于定基缓缓点头,声音中有种怀念的迟缓,然后脸一凛,冷冷开口:“没想到你还刻我?我跟我太太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们呢?”
他的话说得好陌生,好遥远,让她一阵鼻酸。
“爸,你为什么这样说?我怎么会忘了你跟妈呢?”
“这要问你,这些年来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当初又为何要离家出走?”
于定基字字句句象把重锤,一下下的藏着她的脑袋,引起她脑壳里一阵阵剧痛,胸闷得好紧,浑沌的脑里一片空白。
“我……我不知道……我……我不记得……”她手扶着脑袋,身体前前后后的摇晃,脸色一片惨白,豆大的汗珠从前额淌下。
“你别装了!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就算月颖回来也没变过……”没血缘关系?
她的脸陡然上抬,“爸,你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会没有血缘关系?”声音颤抖,喉咙发痛。
“你是怎么回事?这是你早知道的事呀!当初是医院弄错,让我们错把孤儿的你抱回家,我真正的女儿在你十八岁过后就……”不!她不想听,这不是真的,绝不可能,谁来救她?
“思源!”她放声尖叫,泪水奔流,有谁能来告诉她,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书房的门打开了,沈思源迈开健步跨过来。
她象看到海中的浮木,不顾一切的扑过去,紧紧攀住,“思源,带我回家,求求你,我要回家。”
沈思源拥着她,心中百感交集,他看得出她深受打击,濒临崩溃,或许她终究不是要韧命的小草,而是朵看起来坚韧的玫瑰,但随手一捏就碎了,自始至终,都是他高估她了吗?
他叹口气,怜惜的拥着抽泣的于月莹。
“你是谁?跟月莹是什么关系?”
他抬头看向应该是岳父的于定基,“我姓沈,叫沈思源,是月莹的丈夫。”
两个男人对看,象是在评估对方的分量是不是够男子汉,堪称为父或为夫?
“我早该想到,十年了,月莹或许已经结婚有了孩子,至少月颖就是如此。”于定基叹了口气,“但月莹是怎么了?看起来就好象……”“一场意外,她丧失了十年的记忆。”沈思源平稳的述说。
于定基倒抽了一口气,“怎么会?”他跨出一步想碰触十年不见的女儿,不!该说是养女。
沈思源拥着于月莹后退一步,“让她休息吧!她该有些时间平静一下,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于定基体谅的点头,“何时我才能再见她?”他并未背弃这个女儿。
“过几天吧!欢迎你来我们的家,至于住址,你可以向次长询问,他会告诉你的。”
于定基点头,观察的说:“看来月莹过得不错,这十年来,你们幸福吗?”
沈思源干涩的冷笑,“发生了很多事,不全是你会想知道的,我们先告辞了,于先生。”他拥着于月莹一步步退出。
于定基没有追过去,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则在盘算他该不该打通电话回去告诉家人----他终于找到另一个失散的家人了?
但他也担心,十年前才认祖归宗的于月颖知道后,会不会心理不平衡?他们于家欠那个亲生女儿太多了,十八岁前,她都是在孤儿院及街道上混大的,而千错万错,都该怪那家医院弄错。
唉!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呀!
她又回到熟悉的家,进到属于她的房间,这次她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场梦,不过是噩梦还是好梦呢?
她先看到十八岁的她打开门进了房,身后跟着一个陌生女孩,那女孩长大后应该就是上次在噩梦里抢她丈夫和孩子们的陌生女子。
“这就是你的房间呀?还真不错。”那女孩东摸摸西摸摸,转头看向忐忑不安坐在床上的她,“这十八年来,我根本没有自己的房间,在孤儿院里,我总跟大家睡在一起,那是一张很大的木板床,屋里老是有蚊子在飞,棉被硬邦邦也冷得很。”
“你的遭遇并不是我造成的。”她辩解。
但那女孩冷笑,“要是没有你,我会去孤儿院吗?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你偷了我的父母,偷了我的弟弟,还偷了我的生活,你把我十八岁的岁月还来!她一步步进逼,话语咄咄逼人。
可她如何还得起?
她不由得瑟缩,“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医院他们弄错,不关我的事。”
“该当孤儿的是你不是我,你才是那个爸不要妈嫌弃的弃儿,该在街头流浪被欺负的人也应该是你,你凭什么住这么豪华的大房子,吃那么香的菜?拥有慈祥的父母?而我却每天都得在街头瑟缩,找寻可以温饱的小活做,要不是我执意要找寻亲生父母算账,我这辈子不就这么毁了吗?”
面对那女孩的大声大叫,于月莹流出忏悔的泪,“我很抱歉,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挽救。”
“你可以的。”那女孩慢慢地说。
“怎么做?”于月莹有丝雀跃,因为可以赎罪。
那女孩用手指着她,厉声强调,“我要你离开这个家,把我的家、我的父母、我的弟弟还给我,这些都是我的,你根本没资格拥有。\"连睡着了都可以流泪,她是梦到了什么?他不忍见她继续悲伤,摇摇她的肩膀唤道:\"月莹,起来,醒醒吧!\"于月莹睁开了眼,朦胧中她看见沈思源模糊的脸庞,\"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看四周,全然的陌生,就像她的世界,老是在一夕之间全变了,她怎么会这样的命苦呢?\"这里是饭店,你哭了,梦到了什么?\"他轻拥她入怀,用他从未有过的疼惜,但却正是时候,于月莹此刻要的就是他的安慰。
\"我梦到以前,十八岁的我,和十八岁的她。\"她的脸埋在他胸驭哀伤的吐露,\"十八岁生日过后的第二天,她突然出现,说她才是真正的于月莹,说当年是医院弄错了,要是我不相信的话,可以到医院验血。\"\"结果你爸妈去了?\"于月莹点头,\"结果证实了她的话,她的确是爸爸、妈妈的亲女儿,而我只不过是个弃儿,但爸爸、妈妈很好,他们还是愿意把我当作女儿般看待。\"\"那你为何离家?\"\"因为……她是真公主,而我是假公主。假公主应该回到她那破败的茅屋里,跟乞丐们为伍。\"傻呀!这种傻事也只有十八岁的于月莹才做得出来,如果是他娶的妻子,她说什么也会硬赖着不走,藉口养育比生育恩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