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得快喷火了,「我们那个城并不小,而且不只有两个依云,至少有十个!」她可没开玩笑,「依云」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她认识的京城闺女中,至少就有十个叫做「依云」。
「什……什麽?」他的脸色一变。
「我爹是城里的富商江秀德,不是当官的蒋太史!」她咬牙切齿道,就知道不能太相信他,他一向做事糊涂,就算绑错了人,也是很正常的。
「我的天!」许有文捂著脸怪叫,「那我的心肝依云这会儿已经跟别的男人成亲了!我的一生全完了!」
这男人……她眯起眼细想,她的确听蒋依云说过,有一个死缠不休的仰慕者屡次骚扰她,怎麽赶都赶不走,好不容易请动蒋太史官场上的朋友把他发配边疆,没想到他痴心妄想,竟然请鲁俊卿去绑架人,好在绑错了人。
江依云戮破他的幻梦,告诉他实情,「你喜欢的蒋依云在我出嫁的前一天就嫁给她心仪的如意郎君了。」即使鲁俊卿没有绑错,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你骗人!」许有文放声尖叫,「她喜欢的如意郎君是我!」
鲁俊卿傻眼了——现在这是什麽情况?
江依云气呼呼的往许有文走去,「你给我清醒一点!她一点都不喜欢你,甚至她讨厌你、厌恶你、痛恨你,不然你以为你为什麽会从京城被调到这里?」
「你住口,你给我住口!」许有文激动地指著她,手不禁颤抖著。
她硬是要让他看清真相,一针见血道:「没错,就是因为你对她死缠不休,她的长辈们才会想办法把你调开,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你骗我!我不相信,你骗我,你这个黑心的女人!」扬手就要打她。
「住手!」鲁俊卿赶紧把她抱离许有文有三步之远。
许有文因为没打中,一时失去重心往前仆倒,一张俊秀的脸硬生生的撞上冷硬的石板地上。
「你没事吧?」他低头关心的询问怀里的她。
她却很担心跌倒在地的许有文。这时候才想到,这里是许有文的地盘。
许有文狼狈的抬起头,脸上满是愤怒和憎恨,两条鼻血很丑的淌下。
「你……你们……我要给你们好看!」他迅速爬了起来,向外面边跑边大叫:「有刺客、有刺客!来人呀!快来抓刺客!」
鲁俊卿呆呆的左右看了看,「刺客?在哪里?」
江依云抬头很冷静的说:「就是我们!那个许有文想要陷害我们!」
「为什麽?」鲁俊卿有听没有懂。
「因为,我们害他很没有面子。」当然,还有让许有文多年的美梦破碎了。不过,这不能怪他和她,「我们快走吧!不然,我们会被通缉的。」
「哦!」搞不懂情况怎麽会变成这样,不过,这个时候他倒是知道,听她的话准没错。
他马上抱著她冲出大门,往马厩奔去。
「刺客在哪里?刺客在哪里?」可以听见骚动的声音逐渐向他们接近,「刺客在那里!在屋顶上!大家快追呀!」
眼看马厩就在前面,还可以看见某匹母马猛向「死鬼」献殷勤。
「‘死鬼’,给我过来!」鲁俊卿大喝一声。
「死鬼」马上转头嘶叫一声,後脚一踢,踢坏了马厩的栅栏,向他们奔来。
他们这对主仆还真奇怪,他跟「死鬼」平时相处的并不是很好,但每当有急难的时候,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所以,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毫不犹豫的从屋顶上往下跳,正好坐在「死鬼」的背上。
「坐好了。」他把她放在前头,钩起园子里的一根锄头,「‘死鬼’,咱们冲吧!」
「死鬼」卖命地冲进人群,鲁俊卿则挥舞著锄头应付敌人,而她就只管俯身在马匹上,不让自己掉下来……
「哈!哈!我们又轻而易举的逃出虎穴。」他得意的拍拍「死鬼」的头,再拍拍她的肩膀,「我们三个真是了不起。」
她可不这麽认为,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积了一肚子的窝囊气,「这不知道是谁的错?」
「对呀!不知道是谁的错?」他也没想太多很自然的附和。
她气他不肯用脑子,曲起手肘往後就是一顶。
「别这样,很痒耶!」他反而笑得很开心。
她叹一口气,往後瞪他,「到了城镇,记得提醒我要买针。」
「针?」他眼睛一亮,「你要帮我做衣服?那要不要顺便买疋布?」
「不用了,我不是要拿来缝衣服,我是要用来扎人的!」她咬牙切齿的道。
「扎谁啊?」他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还傻愣愣的问。
「你想呢?」
鲁俊卿认真的思索一下,「死鬼」一向是她疼爱的宠物,不太可能对它下手,那麽目前唯一可能让她气到想扎的对象恐怕也只有他了。可是——
「你为什麽想扎我?那会痛耶!」他很委屈的低头说。
「你也知道会痛!谁教你绑错人,带我离家千里,说什麽找心上人,结果呢……反而被人追杀……」她愈想愈气,忍不住转身大力敲他的头,「你这个笨蛋!你有没有脑子呀!」
他一点都不敢反抗,低著头任由她打,一下、两下……然後小声的说:「我也很委屈耶!跑了那麽多天,那一百两一两也没拿到……」唉!他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一百两?!什麽一百两?你给我说清楚!」她气得拉著他的耳朵质问。
「就是把你带到乐山县给许有文的报酬呀!」虽然满痛的,但他一点也不敢喊痛,好在这里是荒郊野地,不然给人看见了他被女人欺负,那多不好意思啊!
「他会给你才有鬼!」她听了再多敲个几下,以泄她心头怨气。「你说!现在要怎麽办?我不但成了京城的笑柄,而且乐山县根本没有任何心上人在等著我……我嫁不成了,你要怎麽补偿我?你给我说清楚!」
「嘶~~」身下的「死鬼」嘲笑的叫了一声。
这次鲁俊卿可不敢吭声,现在她跟「死鬼」是站在同一个阵线,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我不知道……」这会儿更小声了。
「你这笨蛋!就算用你的命来偿还都不够弥补我的损失!」
「嗯!」他乖乖地点头附和。「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现在你叫我有何面目回去见人?」愈说她愈气,愈打愈用力,「我的闺誉都教你给毁了,你现在送我回去,有谁会相信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这个卤莽的野夫……」
「对不起……」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她用力地拉著他的嘴巴,「你这张嘴根本讲不出一句好话,你这个笨脑子更是想不出什麽好主意出来,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被批评成这样,他觉得好伤心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爹跟师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不准哭!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什麽?」她看出他眼眶红红的,立刻警告。
他硬生生的把眼泪吞回肚子里,睁著一双无辜的眼睛瞅著她,就好像一只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小狗般摇尾乞怜的请求她的原谅。
蓦然,有一种想法掠过她的脑际——他好可爱喔!
她不禁笑了,放开拉扯著他嘴巴的手,「真是的,像你这样的笨蛋,要是身边没有聪明的我在,准会被欺负死的。」
他眨眨迷惑的双眼,小心翼翼的问:「你的意思是……」
「你想不出来吗?」她很得意的笑,大刺刺的命令,「我偏不告诉你!你自己去想,反正,从今以後,我说什麽你做什麽,听懂了没有?这是你欠我的。」
「我懂了!」後面那句话他听懂了,於是他点点头,领悟到从今而後自己将变成她的专属奴隶。
不过,这也没办法,因为谁教他毁了她的闺誉。唉!真是倒楣,要是被娘知道了,一定会被娘笑死的。
「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赚他一笔钱,把你改造成一个体面的人,我想想……就先到杭州好了,我们走吧!」她打定主意。
「是。」
他有个预感——他的人生从此要「大变」了。
「这楝屋子不错,可是太旧了,你看这里有白蚁蛀过的痕迹。」她慢步走在屋子里,对著跟在後面的房东抱怨,「还有还有,你看看,这里离井这麽远,挑水很不方便;另外,这里好暗,白天恐怕还要点灯……不过,我想我们还可以忍受,这样吧!一个月十串铜钱怎麽样?」
房东猛擦汗,怎麽看起来这麽娇弱的小姑娘嘴巴竟然这麽厉害,好会杀价谈生意呢!「别这样,小娘子,十串铜钱太少了,二十串好不好?」
「二十串……那我看我还是去租你对面那位沈大爷的屋子好了,他出十五串,而且屋况比你这儿好太多了。」
那怎麽行!那个姓沈的可是他的冤家呢!
房东可怜的转向鲁俊卿,「这位相公,你跟你娘子说说,可怜可怜我只是个做小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