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他轻柔的挑起她的下巴!「前几天我去了云烟阁,把那里封了。」
青天霹雳,雷声轰轰,一股悲惨的感觉浓烈的涌上,不是因为他封了云烟阁,而是他果然还恨她、气她,不然他何以这么做?
「你没话要说吗?」
有,她当然有话要说!「那楼子里的姑娘呢?你如何安置?」
云烟间被封了无妨,反正她本来就有意解散,都是小过极力反对,她才延宕下来,最重要的是!里头那些相扶相持多年的姊妹们的未来该如何?
「安置?需要吗?我把她们都赶走了。」
她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你恨我、怨我,我都承受,但请你不要迁怒他人,她们是无辜的,你把她们赶走,你要她们以后到哪里安身?」
「只是她们而已吗?那云烟阁该怎么办?你不心痛?」
她在蓦然间明白了他的心态——他在报复,藉由毁灭她最重视的东西来报复她。
「心痛!」她夸张的大叫一声,「我心痛极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我花了十多年的心血经营,你就这样把它毁了。」这样的夸大反应他应该满意的大笑了吧?
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欣喜的表情,「然后!我也去了你的房间。」
顿时,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心忖,该不会因此发现了什么吧?
「我也毁了你朴实的香闺。」他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她的反应。
呃……她的房间?她现在该如何?应该做些反应,而且反应得比失去云烟阁更激烈吗?
「你太过分了。」于是,她立刻演他看!她大声叫起来,几乎是呼天抢地的,「你竟然毁了我精心布置的房间?!那里面还有菩萨在,你不怕遭到天谴吗?啊!我长年收集的宝贝,我的财产全在里头呀!」
「你的财产都在小过手上吧?」他看着她夸张的反应,心里暗自觉得好笑,「里头根本没什么宝贝。」
「你怎么知道?」她恍然大悟,「你跟小过见面了对吧?告诉我,他怎么样?你到底把他放在哪里?」
「放心,他没事,我不会害他。」
不会害他?
她心里的大石头顿时搁下,这样,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你千万不要忘了这句话。」但还是要强调一下。
「我倒是在你房间发现了一项秘密,在菩萨身后的秘密。」
「呃……」她的脸倏地发红。他发现了他的画像?娇容默默的低下头,心中忐忑不安!但他看到又如何?他又不会因此而改变心意,肯原谅她!
「看来,你真的是很有心悔改。」他再次抬起她的下巴,「但是,我还是不会原谅你所犯的错。」
她就知道,她根本就不该奢望呀!
「所以,我决定了,当年!我明煤正娶的娶你为妻,这十六年来,你也恪守妇道的为我守贞,现在的你,在礼法上!依然是我的元配妻子,所以……我要休了你。」
她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心中满是疑惑,以她现在这种凄惨的情况,就算被休,又有什么差别?
「然后!我要你进门为妾。」这就是他想来想去最适当的惩罚,让她待在他身边,却又不给她最想要的地位,就这样吧!让她永远当他的妾。
「妾?」她讶异的张大嘴。
他竟然要她进门当妾?他不嫌弃她?不在乎她以前犯的过错吗?
「是的,妾,只为我暖床,照顾我的起居,但只是个妾。」他等着从她的眼中看到伤心和气愤,但却没有,她似乎还挺高兴的。
是的,她的确是很高兴,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能为他做一些事,什么身分都不重要,以前的她或许会很在乎,但现在,她唯一在乎的就是他。
「你不生气?」
哦!他在期望她生气吗?
她故意脸色马上一变,「我当然生气。」
娇容拨开他的手,立即站起来,气愤的叫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你懂不懂?我不要当妾,我还要继续当你的妻子,不准你休我,你听到了吗?」她的手臂一挥,眼光蓦然瞥见窗外一个黑影掠过。
她根本没想太多,「小心!」便扑向他,把他推开,转身要应付来客。
但太慢了。
刺客的剑就这么插进她的胸膛,「啊!」鲜血噗的一声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
「娇儿?」楼令威惊讶的呼叫着,不敢相信才不过一下的光景,情况会如此骤变。「有刺客,快来人呀!有刺客。」他忘我的扑向前。
不该啊!他不该轻敌,不该轻忽九王爷的馀孽。
「不要来……」她凝聚着剩馀的力气,朝刺客打出一掌,将刺客打出窗外。
窗外,士兵们一拥而上,与刺客缠斗着。
他安全了。
娇容的心这才放下,但身子紧跟着瘫软,滑倒在他的怀里,鲜血迅速流了一地。
「娇儿?」
唉!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他这么呼唤她了,本以为自己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没想到却能救他一命。太好了!虽然她死得仓促,也出乎她的意料,但是……此生她了无遗憾了。
她努力的伸手想碰触他,但一想到满手的鲜血会脏了他的脸庞,又放弃的垂下手,忍痛露出微笑,「以后你要保重,小过……就麻烦你了。」
「娇儿,你振作一点,不会有事的。来呀!快叫大夫,快叫呀!」他惊心胆战的呼叫道。他不能失去她,只要她能醒过来,能恢复以前那样的活力,就算她再骗他一千一百次都无所谓。
「不……不用了,没用的。」
微弱的呼喊更加深了他内心的恐惧,「胡说!怎么会没用?有用,一定有用的,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你要活下去,我们还有很多日子要过。」
她微微摇头,「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准再说了,闭嘴,保留一点力气等大夫来。」他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般,随着她的鲜血往外窜流,他觉得自己几乎一无所有了,什么名呀利的、自尊和骄傲都不比她的性命来得重要。
「要说,我还要说最后一句话,令……令威,我要说……十、十六年来!我……爱你……一、一直……都是。」
他的热泪直淌,「我知道,我看到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天哪!如果相遇的结果注定是她的死亡,那他宁愿永远不与她见面;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宁愿没有认出她,没有回到归川。「我也是,我也是呀!娇儿。」
她笑了,笑得好幸福,「对不起!原、原谅我了吗?」在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母亲,「娘,你来接我了吗?」
「不!不许带走她,听到没有?不许。」他大吼,惊慌的眼神四处张望,不管是黑白无常,还是岳母,都不许带她走,他不许!
但太迟了……她的手无力的垂下。
「娇儿?」他凄厉的叫喊直冲天听。
尾声
尾声
渐与骨肉远,
转于僮仆亲。
哪堪正飘泊,
明日岁华新。
——除夜有怀 崔涂
两年后
「娘,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俊俏的少年深深的叹息,眉宇间比起以前多了一股成熟的稳重气息,「你再不醒来!就赶不上你唯一儿子的大婚了。你知道我会有多伤心吗?」他紧紧握着躺在床上母亲的手。
这就是杜娇容,那天经过数位大夫急救之后,她的命是保下来了,但却长期陷入昏迷不醒,所有的大夫均摇头叹息,说是能把命保下来就不错了。
但楼令威并不放弃,他出重金悬赏!要求天下名医、求名药,只要能救她,他一点希望都不放弃。
两年的时光匆匆过去,她却一点也没有醒转的迹象。
「娘,你真狠,就这样抛下我们父子俩,你睡得安稳,可知道我过得有多辛苦吗?不但要开新的妓院,还要打理楼家的生意。爹为了你,什么都不管,只在那里找大夫、学医理,结果累死你儿子我,不得已!我才会这么早婚,娶个比我还会斤斤计较的女人来帮我,免得我累死。
「虽然那女人长得不怎么样,个性比你还差,但看在她这么有本事的份上,我还是勉强凑合一下,反正这个家里我最大,爹不管我,奶奶不敢念我,我……我好象是个孤儿,有家等于没有家、有爹跟没爹一样……」
「娘,你快醒醒,我很怀念以前你揪着我的耳朵!追着我骂的时候,娘,你醒来吧!这次我会乖乖让你打,再也不会跑了,娘……」说到伤心处,年轻男人的泪水滴上她温润的肌肤,这样一厢情愿的对话都不晓得进行过多少次了,也唯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畅所欲言。呜~~好苦,年纪轻轻,他肩上的担子就好重。
凉风吹来,吹动纱幔,床上人儿的眼睑似乎动了动……但伤心人儿没有发觉,仍兀自说个不停。
「爹打算在我大婚后,出发到大漠找大夫回来医治你,这一去不知道会多久,也不晓得回不回得来?我真的好担心。娘,如果你有听到,就赶快醒来。不然,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他更觉得命苦,娘变成这样,他还得面对爹的离家出走,「娘,快醒来,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