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好气地道:“他不是绍兴知县,难不成是绍兴知府?”
“既是绍兴知县,理当知法守法,可是你这样做,不但显示你爹没有知法守法,甚至还纵容女儿违法乱纪,你知道吗?”
言出、小小微微一惊,“你、你胡说!我做这些事有什么错?我替上天教训这些做坏事的恶人难道有错吗?”
“当然没错,但教训有教训的方法,像你这样动用私刑就是不对。再说大清朝是有王法的,怎能容许你乱用私刑?”
朱小小双手乱浑,“可是他们那些坏人也都动用私刑整治人啊,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行?”
“他们动用私刑,自有国法处置,然而你是绍兴知县的千金,你这样做就是陷你爹于不忠、不义,随便哪一个人到知府那儿告上一状,就可以要了你爹的人头,你知道吗?”
朱小小有些紧张了,“我、我做这些事我爹都不知道,他们要告就告我好了,和我爹无关!”
毓云摇头,“来不及了!这份奏措,已经送到京城了。”
朱小小脸色顿时刷白,“送到京城了?”
“没错,已经送达京城了,而且差点就送进南书房呈给皇上了。幸好五爷眼尖及时拦了下来,所以这份奏招现在在五爷手中,由五爷收着。”毓云认真地看着花容失色的朱小小,‘小小,你现在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了吧?“
“你、你是来查……”
毓云点头,“没错,我是来查为什么素有清官之誉的朱振,竟会被人弹劾纵女行凶、违法乱纪。”
朱小小睁大眼睛瞪着眼前这俊逸、陌生,却关乎她一家大小生命安危的男人。
他居然是奉了那个什么臭五爷的命令来查爹爹的?而她居然还笨笨的将自己行快仗义的事迹全跟他说了?天啊!天底下有人像她朱小小这么笨的吗?居然不打自招?
可是她有什么错?她做的可都是替天行道的好事耶!如果她不替天行道的话,那些受了委屈的人怎么办?
不成,她绝对不能屈服!打她习武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下定决心要做个替百姓申冤的侠女,如今怎么能因一点小小挫折就投降?司马迁不是说过“侠以武犯禁”吗?既然是以武犯禁,那就是早把生死豁出去了,哪还在乎什么犯不犯法?
想到这儿,朱小小勇气突然大了起来,“我不怕!我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怕你查呢!”
“那你爹呢?你就不在乎你爹会因为你而受到牵累?”
“我……”想到爹爹,朱小小突然有些心虚。
她也知道自己这么胡来瞎闹会给爹爹添麻烦,但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这样做可以帮助那些被欺负的人,她这股心虚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现下给毓云一提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我想你行侠仗义。无非是看在孝、义二字;但你的行为不仅陷你爹于不义,更是大大的不孝,你知道吗?”
“我……”这下朱小小的气势突然没了。
见状,毓云柔声道:“小小,其实我也同意你那行快仗义、济贫扶弱的想法,因为世上确直有很多不平之事;但你想想,你爹不过是个七品知县,纵使你有通天本领也很难真正行侠仗义、济贫扶弱吧?”
朱小小偷觑着他,全无方才那种既刁钻又豪气万千的气概了。“你……你想说什么?”
“我问你,你想不想正大光明地惩凶除恶、行侠仗义?”
朱小小用力点头,又说又比的:“当然想,我还想叫人打造一座狗头铡,把那些贪官污吏全捉来喀喀掉!只可惜爹爹的官太小没资格打造狗头铡喀嚓人犯。”
听她的言下之意,似乎不胜惋惜。
毓云几乎要笑了出来,他的手背往下斜劈,认真说道:“嫁给我。只要你嫁给我,我保证替你打造一座狗头铡,让你爱喀嚓几个坏蛋,就喀嚓几个坏蛋。”
朱小小斜睨着他,“嫁给你?”
“嗯!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可你不过是个光禄寺少卿,又不是代天巡狩的钦差大臣,如何能让我爱喀嚓几个坏蛋就喀嚓几个坏蛋?”朱小小不由得嘟起了小嘴。
毓云微微一笑,“我有五爷当靠山,你忘了吗?”
“你说的是那个德亲王熠祺?”
“对!凭五爷的本事,要让你领着尚方宝剑去惩凶除恶并不是不可能,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听到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砍坏人,朱小小的眼睛不自觉地亮了起来,当下点头如捣蒜,“愿意,我当然愿意。”
毓云逗她:“你是说你愿意嫁给我了?”
朱小小一怔,接着她很用力地摇着头,“我才不要嫁给你,我是说我愿意领着尚方宝剑去砍坏人!”
“可你不先嫁给我,我就无法替你和你爹脱罪,不脱罪的话,你爹和你都得被关入天牢等候处决,这样一来别说尚方宝剑了,我怕你只能领到一把刽子手的砍头大刀了?”
朱小小瞪着他,一副很想揍他的表情,“你在威胁我?”
毓云康洒地笑了笑,无畏无惧,“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可是我发过誓,绝对不嫁给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猫,除非……”她轻蔑地看了看毓云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除非你能赢过我,否则免谈。”
毓云剑眉一挑,“哦?怎么赢你?比文还是比武?”
朱小小水灵灵的眸子里透着一丝狡猾,“文武皆有,就看你敢不敢比。”
毓云扯扯嘴,眼中有着和他温文气质不相符的精明,“比文比武我都奉陪,只要能娶到你这绍兴第三宝,就算会被打破头,搞云也要奉陪到底。”
第二天,光禄寺少卿毓云挑战绍兴第三宝朱小小的消息,立刻轰动了整个绍兴城!不,应该说轰动了整个江南地区,连隔壁省的苏州乃至镇江都有人跑来观看。因为大家都很好奇,文质彬彬的毓云,究竟要如何打赢既凶悍又泼辣的朱小小,将这只母老虎给娶回家呢?
话说朱小小为了表示自己大公无私,也为了显示这场比试是公开、公平、公正的,因此她要爹爹在县衙门口摆了个擂台,擂台上放了两张桌子,一张她自己坐,一张自然是给毓云坐了,而台下,从两人比试的消息一传出,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毓云经过一夜休息,虽然鼻子上仍有着明显的瘀青,却无损于他的雍容气度与轩昂器宇。
今天毓云穿了一件亮纱玫瑰紫色巴图普背心,腰下系着绣金葱绿摈榔荷包,足蹬鹿皮靴,摇着他那把白玉扇子,看上去更显得俊美讯逸,湛若神人了。
毓云在随身侍卫的协助下爬上擂台,冲着朱小小露出迷人一笑,“朱姑娘早,敢问第一场要比试什么呢?”
朱小小神秘兮兮又有些神气地点了点头,用一种你好可怜的眼神看了看毓云,“为了不让你输得太难看,这一场只要你写得出一首诗就算赢了。”
毓云挑高剑眉,“诗?什么诗?”
“这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这首诗只要正读反赞都读得通就行了。韵脚不限,平仄不拘,题目也不拘,这应该难不倒你这位光禄寺少卿吧?”朱小小贼贼地脱着他,存心看他出丑。
满人马上得天下,骁勇善战自然不在话下,但讲起读书做学问,那可是比汉人差了一大截,所以朱小小这回摆明了就是要教毓云难堪。
流云怎么会不知道这丫头在打什么主意。
可他只是轻轻一笑便振笔疾书,不一会儿后他将诗递给了朱小小,“你瞧瞧这首诗可以不可以?”
朱小小有些诧异,这么快?他怎么这么快就写好了?她以为这个题目就够他想破头了,想不到他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写好了。朱小小怕他没听清楚自己的意思,又说道:“喂!我是说正读反读都可以读得通的‘回文诗”哦!你可别随便写一首诗给我。“
毓云满酒一笑,“你先看了再说”
朱小小狐疑地接过,低头一看:
融融日暖乍睛天,骏马雕鞍绣辔联。风细落花红衬地,微雨垂柳绿拖烟。草铺草包春江曲,云剪花梢玉砌前。同恨此时良会军,空飞巧燕舞翩翩。
(原作熊元素)
接着,朱小小又把诗倒过来读:
翩翩舞燕巧飞空,罕会良时此恨同。前砌玉梢花剪雪,曲江春色草铺茸。烟拖绿柳垂微雨,地衬红花落细风。联辔绣鞍雕马骏,天晴乍暖日融融。
朱小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话来了。
想不到这臭云、臭虾模,居然还真有几下子不是她所想的那种只会打仗不会读书,肚子里全无文墨的“满包”。
所谓的满包,就是满人大草包的简称,这是她朱大小姐颇为得意的发明,自认用在毓云身上定是合适得不得了,哪知道毓云非但不是大草包,还是大大的才子哪!
‘如何?可以吗?“毓云一瞬也不瞬地瞅着朱小小,将她脸上那又气、又恼,又不得不认输的神情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