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大美人,就是我们六君子中以厨艺出名的丘斐容,她现在是政大历史研究所一年级的学生。”
璩采晴和丘斐容相视微笑,还来不及和她说话寒暄,季慕飞又指着面无表情又出奇沉默的雷修奇,嘻皮笑睑的打趣道:
“至於——这位臭着一张扑克牌脸的仁兄就不必我浪费口水介绍了,小师妹你应该已经印象深刻,又恶梦连连了吧!”
璩采晴掩饰着内心的紊乱和悸动,偷偷瞥了面色阴霾又怪异的雷修奇一眼,勉强的挪开视线,转向了面貌姣美出众的汪碧薇,主动带著甜甜的笑容轻问著:
“这位—定就是才情洋溢、画艺精湛的汪碧薇,汪姊姊了?”
汪碧薇无限妩嵋的拢拢长发,惊异又不失亲切的笑道:
“你知道我?小师妹?”
何止知道,简直是刻骨铭心,永志难忘!
璩采晴酸涩凄楚的想道,但,她却对汪碧薇绽出了更甜美纯真的笑靥,“我常听爸爸——和雷大哥提起你!”
汪碧薇不敢置信又喜上眉梢的偷瞄了雷修奇一眼,不知道他的神情为何那样奇异古怪,但,她只道他和地一样部是属于那种内敛羞涩、迂回含蓄的人,所以,她一味沉淫在自己的惊喜和娇羞中,而不识其中的微妙之处,“是真的吗?你爸爸和阿奇——有常提到我吗?该不会是——讲我的坏话吧!”她微红著脸有点矫情的问道。
“这阿奇疼你都来不及,怎么敢讲你的坏话呢?”季慕飞饶舌的抢著答话。“雷同学,我有没有说错?”他朝眉头深锁的雷修奇挑衅地努努嘴。
“小季,你别搅局行不行?人家阿奇疼不疼碧薇关你什么事?要你急著插花扮太监?”余盛仁又藉机跟他卯上了。
“什么扮太监?是扮红娘,刚刚你不是也在掹敲边鼓向他们小俩口催婚吗?要阿奇早点向碧薇求婚,好让我们沾沾喜气,早点升格当他们孩子的乾爸爸吗?”季慕飞表情丰富的瘪瘪嘴,“怎么这会儿你又健忘得站错地盘,敌友不分了?”
“小季,你少在那边胡说好不好?”汪碧薇红着脸轻声斥道。
“哟!咱们的碧薇姑娘,未来的雷大嫂怎么骂起我这个媒人公来了?”季慕飞连连摇头,“怪不得人家会说女人心海底针,心里想的跟嘴里说的全是两码子的事,更怪不得咱们这位闷骚有余,勇气不足的阿奇大侠迟迟不敢向你求婚?原来小姐你从头到尾都在打混战!”
汪碧薇的睑更红了,“你才在那边打混战呢!再说,”她羞答答的看了闷不作声的雷修奇—眼,“我还不一定会嫁给他呢?”
“再说,我还不—定会嫁给他呢?”季慕飞贼气十足的模仿着汪碧薇的口吻,“啧啧啧——圣人,你说这叫什么来着?”
“‘夭鬼又兼势力’!”盛仁忙不迭的说了一句台语,说完之後,还和季慕飞等人哈哈大笑,害得汪碧薇糗不堪言。
一直蹙著眉头默不作声的雷修奇倏地寒声开口了:
“够了,别把碧薇弄得无地自容!”
“哟!你终於出面说话了?”季慕飞大惊小怪的瞅着他,“总算还懂得怜香惜玉,没让我们碧薇白爱你一场!”
雷修奇细细的眯起眼睛,“我跟碧薇之间的感情不用旁人置喙,更不用你们来瞎操心!”他一字一句的慢声说道。
“哟!弄了半天,原来我们都是一群不识相的电灯泡啊!”季慕飞挤眉弄眼的怪嚷着,然后,他转向一脸僵硬的璩采晴,“小师妹,我们知趣点,到外面庭园去看星星,别在这碍手碍脚,惹人嫌弃!”
璩采晴却突然用力挣开了他的手,“要看,你自己去看,我——我不太舒服,没心情奉陪!”话甫落,她掩著苍白落寞的睑,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采晴!”雷修奇惊慌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正想追出去时,汪碧薇拉住了他的胳臂,犀利又满含酸楚的望著他说:
“阿奇,你真正喜欢的人是她,对不对?”
雷修奇全身掠过一阵强烈的震颤,他挣扎而又心乱如麻的移开了视线,然后,他深抽了一口气,语音沙嗄而痛楚的说道:
“我很抱歉,碧薇!”便轻轻挣开她的手,飞快的冲出大门,追了出去。
汪碧薇也跟着走出大门外,但,她却坐在小庭园的台阶前,黯然神伤的落泪,任点点冰凉的珠泪伴着她受伤失落的心扉隐没在夜的凄迷和悲怜中。
一只手静悄悄的递来了洁白乾净的手帕,她—愣,抬起头,接触到麦德夫温柔又带着了解的目光。
“卖豆腐,你——”她霎时心绪翻腾又纠葛如麻。
“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等你避开真正的不幸和噩运,而找到真实的幸运。”麦德夫耐人寻味望着她柔声说道。
“卖豆腐,你——”汪碧薇心湖又是—阵浪花翻涌,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惊是喜?是感动?抑或是感伤?
麦德夫温文一笑,“你不需要有压力和负担,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让我能和其他人竞争,进而照顾你,帮助你认识真正的爱情!”
汪碧蔽泪眼婆娑而喉头梗塞了,“卖豆腐,你——”
麦德夫却用手帕轻轻替地擦拭泪痕,动作温天而细腻,“我是一个非常胆怯却很有耐心的——鲁男子,就像里欧·巴斯卡里亚所说的:‘创造任何价值的东西,都需要耐心和毅力。’、‘良好的关系必须费心寻觅。寻觅之中,乐趣无穷。’现在,我寻觅到你,却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乘虚而入?”他深深的望着她,小心翼翼的说。
汪碧薇仍然噙着泪没有说话,但,她却伸出手轻轻握著那条已经有点湿、又有点脏的手帕,连同著麦德夫那温热微颤的手。
而坐在厅内地板十的余盛仁却发出一声莫可奈何的轻叹了:
“唉!几家欢乐几家愁,这世界让人跌破眼镜的事还真不少!我想,碧薇一定很难过的,她喜欢阿奇喜欢那么多年了,没想列,却阴沟里翻船,输给自己老师的女儿!”
“没关原,失之束偷,收之桑偷,‘卖豆腐’会治好她的伤痛的。”丘斐容若有所思的说。
季慕飞则一脸郁卒的望着她说:
“我这个弄巧成拙的人,刚刚也发现自己失恋了,问题是谁来安慰我,又替我疗伤治痛呢?”
余盛仁没好气的瞪大眼,“你失的是哪一国的恋啊!没事也跟人家瞎搅和,凑热闹!”
“谁说我是瞎搅和,凑热闹来著!”季慕飞不胜懊恼的涨红了脸,“我只是小输在起跑点上而已,真正的胜负还没分呢?”
余盛仁又变脸了,“小季,你是嫌天下还不够乱是不是?你不出来搞怪捣蛋,插个花秀一秀,你皮痒脚颤是不是?连阿奇的意中人你也要抢?你还有没有同学的道义啊!”
季慕飞无所谓的撇撇唇,“谁规定我不能喜欢同学的意中人来著?就像你,最喜欢吃猪蹄膀了,难不成全台大的人见了猪蹄膀都得肃然起敬,流尽口水而不得咀嚼之!”
余盛仁吹起他的胡子,瞪大他的眼睛了,“小季,你说的是哪一国的歪理啊!这女人怎么能跟猪蹄膀扯在一块相提并论呢?”
孰料,季慕飞却皮笑肉不笑的冲他一句,“你再不懂得节食、控制你那蓬勃发展的卡路里,你就会发现这两件事不但可以相提并论,而且还息息相关呢!”
余盛仁的脸马上涨得像猪肝一样,但季慕飞却起身伸了个懒腰,意兴阑珊的说:
“我肚子饿了,心情欠佳,不跟你这个夹缠不清的‘圣人’抬杠斗嘴,消耗体力了,我去厨房找吃的,看能不能真的找到—只猪蹄膀!”语毕,他迳自往厨房走去。
余盛仁脸都绿了,他正想对丘斐容发泄满腹牢骚之际,却没想列丘斐容也站起身笑着对他说:
“圣人,我也有点饿了,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说完,她也速速赶往厨房,只剩下余盛仁讶然气沮的张着嘴坐在客厅,一副滑稽无奈又进退失据的窘样!
* * *
璩采晴伤心欲绝的掩面抂奔,一直跑列无人的幽巷内,隐忍许久的泪,终於像断线的珍珠般扑簌簌地滚落著,刺痛了她的双眼,也完全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疲惫虚软而心酸不已的拚命咬着自己的嘴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不断戳进心坎里的悲绝和痛苦——
泪,像两条涓涓溪流不停地顺著她苍白柔弱的面颊滑落,濡湿了她微微颤抖的唇,也濡湿了她的衣襟。
她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可怜兮兮的抽泣着。
她嫉妒汪碧薇脸上那层散发著光华的娇羞和喜悦!
她也怨恨着雷修奇的冰冷麻木,更厌恶着自己的自作多情和执迷不晦!
“我再也不要理他,再也不要见到他了——”她楚楚可怜而不胜狼狈的擦拭着流了又止、止了又流的泪痕,“雷大嫂”这二个字就像冰针一般刺碎了她脆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