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手下败将,事实上……”项怀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斐容爱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而已,而我,只不过是一时应她要求配合演戏的邻家大哥。”
季慕飞听得半惊半喜,又有着一份厘不清思绪的迷惑。“斐容,她为什么要你跟她演戏?目的何在?”
“因为——她的眼睛瞎了,她不想用她的爱来连累你……”项怀安语音沉重的说道,并将丘斐容发生意外的事,以及她对季慕飞那份看似无情实却多情的种种隐衷,详尽的陈述一番。
季慕飞的脸色愈听愈灰白,愈听愈凄楚痛心,最后,他的脸上根本没有半丝血色,而那双迷蒙漂亮的眼眸中已盈满了晶莹的泪光。
“她是爱你的,十年来,从未减少过一分,只是,她爱得太辛苦了,也太委屈自己了,我和小珺都不忍见她活在黑暗的世界中,禁锢自己的感情,所以,我决定违反自己的诺言,亲自来向你说明一切。”项怀女百感交集的低声说道。
季慕飞泪光闪动的望着他,“谢谢你,千言万语不足以道尽我对你的感激和歉疚。”
“感激我接受了,不过歉疚……”项怀安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是多余的。”
季慕飞定定地望着他,湿润的眸光中闪着洞悉的光彩,“我的歉疚并不是多余的,因为,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深爱着她的。”
项怀安微微僵了一下,“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的是你,如果她爱的人是我,你以为我会容忍你那么猖狂放肆的在我面前向她示爱吗?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半身瘫痪才怪!”
季慕飞目光闪了闪,语带诙谐的说:
“你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握紧了拳头,想狠狠地海K你一顿?”
项怀安也笑了,“幸亏你没那么做,否则,今天我不会这么有风度的上门来,扮演穿针引线的烂好人角色!”然后,他喝了一口已经不太温的温开水,从粗黑的毛外套内取出一本咖啡色皮面的日记簿,递给季慕飞。
“这是小珺偷偷拿给我的,里面充满了斐容对你的爱,建议你,带上飞机看,一方面可以缩短你们相爱的路程,另一方面也可以让你的飞行变得格外丰盈而美丽!”
季慕飞一脸动容地向他伸出感恩的手,“谢谢你,项先生。”他诚恳的说。
项怀安也心无芥蒂地回握住他的手,“不客气,好好对待她,就是你对我最好的感谢与回馈。”
两个曾经针锋相对的男人,在彼此真挚坦然的目光凝睇中,看到了一份温暖动人的光彩,一份崭新的友谊在他们相握的掌心中滋生。
坐在靠窗的机位上,季慕飞再次翻开了那本几乎看了一半的日记簿,在激动酸楚的思潮起伏中,继续探索丘斐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点滴情怀:
我没想到带小光哥去参加风骚六君子的聚会,会意外发现小季他对我的情意,老天爷,我真的无法形容当时那份悲喜交织的撼动,上一秒钟,我还沉醉在飘飘然的云端上,贪婪地享受那份蜜如糖浆的欢愉滋味,下一秒钟,却被残酷的现实给唤回到冰冷的地狱中,面对着命运之神严厉无情的刑罚,这种刑罚来自于……我必须狠下心,去伤害我深深势爱了十年的男人,一个从第一眼就征服了我的阳光男孩……
是的,小季一直是我心目中无可取代的阳光男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天,是刚升上大二,开学的第三天,也是一个阳光灿烂,让人心情忍不住为之雀跃开朗的好日子。
我悠悠走过椰林大道,正准备去图书馆还书时,一群登山社的学生正在布告栏前大肆招揽人员,说得舌粲莲花,生动万分。
我不甚惑兴趣地随意瞄了一眼,轻轻迈着步履穿过几道围观的人墙,朝既定的目标前进,不意却被一个高瘦挺拔的男同学拦住了去向,我抬眼一看,看到了一张浓眉大眼,神采奕奕的笑脸,一个笑得好象汤姆克鲁斯,充满了阳光,充满了生气,充满了活力和魅力的男性脸庞。
那个英姿飒爽,朝气蓬勃的男生就是小季,他拦住了我,神情气朗的问道:“喂!你是哪个系的女同学?要不要来参加我们的登山社?保证你的身材可以像布鲁克雪德丝一样健美!”
当我笑着回答他:“我已经参加茶艺社了。”他却一脸顽皮地对我说:“咬呀!光喝茶不运动怎么会健康,来来来,你看看我的肌肉,是不是很健康,很有弹性,还有……”他不容分说的将我拉到余盛仁面前,“你看他,是不是像一个福寿双全的健康宝宝,你别看他有肚子,这肚子可是结实得很,保证比你们家的瓦斯炉还经得起撞击,不信,你看我露一手给你瞧瞧……”说着,他抡起拳头,煞有介事地朝余盛仁圆滚滚的肚子敲去,气得余盛仁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吹胡子瞪眼睛地差点没跟他当场翻脸,演出了一场全武行……
然后,他又状甚无辜的向我施展了哀兵政策,“喂!这位茶艺社的找碴小姐,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为了拉你进来,我差点惹毛了我们登山社的“阿诺史瓦辛格”,无端被他海K一顿,你好意思继续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就这样,我被潇然自若,鬼点子多多的小季拉进了登山社,从此,一颗心都悬放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起伏荡漾……
其实,我对小季的爱,从来不敢有据为己有的野心,因为,他是那样耀眼灿亮,像阳光一般充满了眩目的光彩,吸引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他就像一颗魅力十足的大磁石,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被他洒脱不羁、又带顽皮纯真的风采深深吸引。
这么多年了,我看着他周旋在不同的女人身边,对她们散发热情,散发魅力,我只敢偷偷地藏起我的失落感,要求自己不要吃醋、不要嫉妒,不要让小季有任何的压力和负担,以免破坏了我们之间深挚的感情,虽然,它和我衷心祈求的爱情,是有着那么一段咫尺天涯的距离。
我是个矛盾的女人,我一再要求自己,却做不到那些苛刻的要求,我希望我能对小季降温,却管不住不断升高的爱情热度,最后,终于受不了,才选择了为情远走美国的迢迢路,却不料引来了一场身心俱残的悲剧,也导致了今日不得不在揪心刺骨的痛苦中,铁着心去伤害我苦苦爱恋的男人!
小季!小季……为什么我们相爱的路程会如此坎坷波折呢?必须残忍到连朋友的情谊都跟着一块陪葬,烧成灰烬呢?
如果,命运注定我和小季有情无缘,当初为什么又要让我在那样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认识他呢?让我因为他那和阳光一样灿烂迷人的笑容而失了神。再也逃不开爱情的绳网,甘心做个为爱受伤,为爱远走天涯,为爱活在孤独寂寞中的女人……
读到这里,季慕飞胸中一片激荡,再度在柔肠百转的撼动中,红了眼圈。
就这样,在这段漫长的飞行航程中,他看完了丘斐容的日记,也数度停顿下来,试着平复愤张激动的情绪,拿着纸巾悄悄擦拭泪痕。
害坐在他隔壁的那位老先生,连连侧目扫量了他好几次,以为他是不是看了那本感人肺俯的旷世名著,否则,怎会有这么湿意盎然又戏剧化的效果。
当门铃响起时,坐在庭园花架下凝思发呆的丘斐容,微微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地呈现了一种紧张的姿态。
陪她一块坐在庭园内,拿着休闲杂志随意翻阅的叶维珺立刻站起身,“姊,八成是项大哥到了,他一定打听到季大哥的病况了,你别急,我去开门!”
当她开了门,悄悄比划着手势,要季慕飞噤声时,丘斐容已按捺不住的扬声问道:
“小珺,是不是小光哥来了,他有没有打听到小季的情形?”
“姊,你别急,项大哥说……他要亲自告诉你。”叶维珺轻声跟她和着稀泥,然后,她慢慢领着季慕飞走到花架前,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丘斐容焦灼不安的伸出手来,试着触摸项怀安,“小光哥,你怎么不说话?小季,他到底情况如何?你可别瞒我啊!”
直到这一刻,和她面面相对,季慕飞才发现自己的心碎裂到何种程度?!
天啊!他真的不敢相信,丘斐容那双水雾灵的眸子已经瞎了,瞎到完全看不见他的地步……
当项怀安告诉他这件事时,他是非常震惊和痛苦,但那种揪心断肠的感觉,和现在这种千刀万剐的滋味比起来,实在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缓刑。
看到自己深爱的女人,如此苍白地活在一片茫然枯寂的黑暗中,忍受着命运之神的拨弄,在风雨飘摇,身心俱苦的境遇下,仍念念不忘着他的安危,这种摧肝撕肺的冲击,令他热泪盈眶,浑身抽痛,久久不能自己,不能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