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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该走了,小珺还等我回去带她去士林逛夜市呢!”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项怀安在楼下等我。”丘斐容飞快的说,不忍接触到季慕飞眼底的黯然和失落,匆匆地拎起皮包,对他低声道谢,便速速地开门离去,彷佛一个急于逃难的人一般。

  季慕飞仓卒地打开落地长窗,踱步到阳台上,目光僵滞地望着丘斐容走出公寓的台阶,迎向了倚着车窗而立的项怀安,也心如刀绞的看到她跌进了他宽阔的胸怀中,任他轻怜蜜意的拍抚着、拥抱着。

  他立刻步履踉跄的冲回了屋内,跌坐在沙发上,无助而沉郁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颅,任席卷而来的嫉妒和痛苦,像一把锋利的两面刀,狠狠地划过了他鲜血淋漓的心,更无情的吞噬了他所有还不来遁逃的感官知觉。

  第八章

  季慕飞排定了每个礼拜二、四、六晚上七点到九点为叶维珺补习,除了理化英数外,国文历地等科目,他要叶维珺自己温习背诵。

  每次他来上课,丘斐容总会事前在餐桌上,留下一壶泡好的咖啡和两碟小点心,径自出门,避免和季慕飞打照面,徒增“相见争如不见”的悲愁和感伤。

  她的刻意规避,让季慕飞心中充满了一股难言的凄落,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扮演好称职完美的家教角色。

  由于他上课的方式有别于传统的填鸭式,内容不仅生动活泼且富于变化,甚至还不时插播着几则幽默又不失深意的小笑话,所以,深得叶维珺的青睐和推崇,对于念书这等她素来嗤之以鼻的“鸟事”,她似乎不再那么感冒和排斥了。

  上课上了三个礼拜,这对自诩为“魔气相投”的师生,却在星期四的晚上,引发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唇枪舌战,导火线是在于季慕飞不停地皱着眉,像擂射光一样扫瞄着叶维珺那一身怪模怪样的装扮。

  “喂!大恶男,你少用那种欠扁的眼光瞄我喔!”叶维珺斜睨着他,拿起了一片白箭口香糖往嘴里塞,“今天我吃白箭口香糖,就表示我的心情so so,如果吃的是青箭口香糖,管你是不是我的家庭教师,姑奶奶我都照样发飙!”

  季慕飞双眼亮晶晶地扬眉笑了,“原来你吃哪种口香糖是看心情而定的?”

  叶维珺大剌剌地嚼着口香糖,嚼得声音又响又吵,“那当然,青筋代表我的心情很blue,生人勿近,熟人一边凉快去;而白箭是代表我心情还可以,一切事情就将就将就,不跟人一般见识了,至于黄箭嘛……”她又随兴的抓起了桌上的原子笔把玩着,“就代表我的心情非常的happy,看任何事就比较顺眼多了。”

  季慕飞再度哑然失笑了,“想不到你吃个口香糖也有这么大的学问?”

  “当然,我是新新人类,无论吃饭穿衣,都有别人无法比拟的创意和智能。”叶维珺扬着头,沾沾自喜地说。

  季慕飞摸了摸下巴,“你以为把自己打扮得……”他又再次打量了她一下,“这么怪异新潮,惹人侧目,就是一种新新人类的表现?”

  “是啊!不然你以为新新人类跟你们一样既古板又八股又落伍吗?”

  季慕飞眼中满是惊异的光彩,“原来你对新新人类的定义就是标新立异,搞怪到底?”

  “这有什么不对?”她扁扁嘴,两手懒散地环抱在胸前,“我告诉你,这是一股挡都挡不住的文明潮流,人人乐于表达自己、解放自己,树立自己独特鲜明的个人色彩,勇于向虚伪的社会规范宣战,也勇于使坏耍帅,为自己而活!”

  季慕飞缓缓摇摇头,“我倒不以为新新人类的定义只有如此的空泛幼稚,纯粹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捣蛋而捣蛋?”他语带玄机的浅笑道,别具用心地为叶维珺做起机会教育。

  “哦?”叶维珺半带挑衅的微瞇着眼,“你倒说说看,新新人类应该有哪些特色?”

  “第一,他应该是个思想前进、灵活,有创意,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和判断力的人,勇于追求自己的梦想,也勇于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一个只会使坏、搞怪、玩新鲜花样,却对自己、对社会没半点贡献的小混混。”季慕飞好整以暇的笑着说。

  叶维珺不置可否的微噘着小嘴,“还有呢?”

  “还有一颗健康、清新、纯真、热情的心,不会因为一些小小的挫折,就变得偏执激烈,走极端,说粗话,闹意气,也不会因为父母、家人、师长不同立场的关爱及压力,就把他们列为假想中的敌人,对他们竖起防卫的盾甲,到处闹革命,不知道感恩、惜福,只知道一味埋怨,盲目追求潮流,追求感官上的刺激……”季慕飞深思的注视着她,款款道出他心中最真确的感觉。

  “感恩、惜福?”叶维珺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哼,你教我去向谁感恩?向我那个歪哥又没种的老爸感恩?还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做尽丑事的贪官污吏感恩?谢谢他们把我们的社会弄得如此乌烟瘴气,虚伪透顶”?

  季慕飞定定地望着她,“你既然不耻于他们的行为,为什么不力争上游呢?”

  “力争上游?”叶维珺讥诮的撇撇唇,“一个没父没母、没人关心她死活的野女孩,如何在这个冷漠、黑暗又处处充满诱惑、陷阱的社会力争上游?你知道吗?大恶男。”她倔强的昂起下巴,“我初上台北曾经在一家快餐店打工,但,赚的钱还不够吃饭付房租,而台北街头处处都充满了金钱的诱惑因子,漂亮的衣服,花招奇出的玩乐场所,还有不断怂恿我去色情场所上班的坏朋友。你说,在这种情形下,我该故作清高的让自己饿着肚皮,在街头流浪乞食,还是做个随波逐流的智者?反正,这本来就是一个污浊、谁也不比谁干净到哪里去的鸟社会,我抱着洁身自爱的贞节牌坊给谁看啊!”

  “小珺,你这样做,就比较快乐了吗?”季慕飞放柔了音调,“我不相信到色情场所去谋生的你,真的会甘之如饴的为了钱,任人玩弄糟踢?”

  “这年头自尊算什么?只有钱才是最可爱的,有了钱,就可以买名气,用钱去堵别人的嘴,让自己重新漂白一番,这个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不都是这样做的吗?”叶维珺老气横秋的搬出她的投机理论,“还有日本那个宫泽理惠,她拍写真集,把自己脱得一乾二净,结果呢?弄得皆大欢喜,她成了家喻户晓的性感明星,而你们这些言行不一致的伪君子,还不是背地里抱着她的写真集大流口水,请问,这个社会的道德尺度到底在哪里?你们能不能不要老是玩这种说一套,做另一套的鸟把戏?”

  季慕飞被她犀锐而敏捷的口才震慑住了,但,没一会,他又恢复了谈笑风生,从容应对的好本事。

  “我承认这个社会的确充满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病态现象,但,我认为,一个有自己主张,有自己风格、品味的新新人类,一定不会甘于做别人的跟屁虫,要以奇特怪异的服装和行径来引起别人的注目与肯定,除非……”他慢条斯理的停顿了一下,“他对自己没有信心,是个外表炫亮,内心却很自卑畏缩的小ㄘㄨㄛ蛋!”

  叶维珺的心微微一动,然后,她对季慕飞咧嘴一笑,笑得既慧黠又有些狡滑,“好啊!你这个大恶男的心眼果然比那个臭老鸟精灵多了,懂得拐弯抹角地来跟我说教,可惜啊!对我没啥路用,现在,你上完说教课,换我这个经历丰富的新新人类来为你上另一堂课了。”

  季慕飞满脸诧异地望着她,“你要替我上什么课?”

  人小鬼大的叶维珺朝他爱娇地拋了个媚眼,“上一堂有声有色的性教育啊!”她故作轻浮的把手搭在季慕飞的肩头上,恶作剧地在他耳畔轻轻吹气,“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跟我身体力行一次呀!偷偷跟你说,我虽然做过玩伴公主,可是还没跟那些猪哥做过那档子的事,你要不要做我的启蒙老师啊!”

  季慕飞好象被毒蛇咬到的人一般,立刻弹跳起来,红着脸挣开了她,并狼狈万状地连连倒退了三步。

  叶维珺见状,不由抱着肚子咯咯直笑,笑得浑身打颤,连眼泪都冒了出来。

  “小季,你还真是个脸皮单薄,心思纯蠢的大恶男!”

  慢了半拍,才发现自己遭人愚弄的季慕飞,只好红着一张辣热的俊脸,重新坐回椅子上,摆出严峻不苛的老师嘴脸来训斥她:

  “竟敢耍诈戏弄老师,胆子不小,罚你抄十遍的“爱的教育”以示警戒!”

  “爱的教育?”叶维珺挤眉弄眼的咕哝着,“你与其罚我抄,不如罚我跟你一块“玩”!那可能远比较有实际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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