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的一分钟,这间宁静而充满怀古气息的雅室,便充斥了一股暗潮汹涌的张力。
项怀安重新坐回了丘斐容身边,“今天这种气氛,恐怕不适合唱“夜袭”,比较适合唱……”他含沙射影的笑了一下,““三声无奈”吧!”
“我是很想迎合你的要求唱“三声无奈”,就怕……”季慕飞似笑非笑的扬起了嘴角,“项先生听了之后,无奈到听了结婚进行曲都会口吐白沫,不支倒地!”
所有的人都听得瞪大了一双眼珠子,在火药味弥漫的情况下,做个入神万分而没有任何杂音的闷声葫芦。
而成为两个男人暗中较劲,针锋相对的女主角丘斐容,却不胜负荷地支着额头,发出了一声无助的祈求:
“拜托,你们别抬杠了好不好?”
项怀安转首望着她那略嫌苍白的容貌,“斐容,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我头有点痛,想回去休息了……”丘斐容的声音里满含着倦意。
“我送你回去。”季慕飞抢着说,并先声夺人的窜到了丘斐容身侧,想扶起她。
项怀安却满脸讥诮的伸手拦阻他,“季先生,斐容是我的未婚妻,送她回去的这档事,再怎排似乎也排不到你,请你不要输矩越权。”
“我……”季慕飞脸色一顿,一时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地,憋着满腔的愤凭和妒意,看项怀安搂着弱不禁风的丘斐容离开了。
丘斐容和项怀安相偕离开后,这场令人期盼的聚会并未结束,一群浓情厚谊的好朋友,不忍放任着季慕飞这个感情受创的大顽童,独自品茗失恋的痛苦,莫不自动留在原位,殚精竭虑地试着安慰他,尽到朋友有难同当、有苦同欲的职责。
只有阿丹这个不懂得看风下罩的淘气姑娘反其道而行,竟然还肆无忌惮地夸起项怀安了:
“斐容姊真有眼光,这个姓项的家伙真是酷毙了,简直是基诺李维、江口洋介和流川枫的综合体。”
听得心里直胃酸气的季慕飞,不得不递给她一个火光四溢的大白眼,又不得不在知己知彼的窘局下,闷闷不乐的开口问道:
“这基诺李维、江口洋介我是略有所闻,不过,这流川枫又是什么东东,我听都没听过。”
沈丹霓小嘴一扁,还他一记“你逊毙了”的卫生眼。
而余盛仁只好代为解答了。“这流川枫是日本漫画“灌篮高手”中的明星球员,人酷酷的,但却很有女人缘,尤其是运球、灌篮的技巧更是鬼斧神工,好得没话讲。”余盛仁在沈丹霓这个漫画儿童的洗礼下,也俨然成了一位小有学问的漫画通了。
季慕飞听了只是板着脸,默不做声,一副不予置评的模样。
而沈丹霓却意犹未尽地继续发表她的高见。“而你呢?就好象是“灌篮高手”中的男主角樱木花道,一个炫炫的,臭屁臭屁,又对女主角很纯情的家伙。”
“那又如何?起码他是男主角啊!”季慕飞蛮不服气的冷哼道。
“对,而且,他是个爆发力很强,又难得一见的灌篮高手。”余盛仁很够意思地为季慕飞灌了一剂强心针。
沈丹霓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偏偏又不知死活的继续刺激着心情已经够烦闷的季慕飞。
“可惜的是,他再怎么出色、天才,只要一碰上他天生的宿敌流川枫,便只有挨打吃鳌的份了!”她刻意的耸耸肩,“无论是在球场或是情场上,他都不是流川枫的对手。”
季慕飞气得下颚紧缩了,他疾言遽色地转向余盛仁提出恫吓:“圣人,你再不好好管管你那个口无遮拦的老婆,小心惹毛了我,打电话请兽医拔掉她那一口毒牙。”
余盛仁只好恳求阿丹口下留情了,“阿丹,这失恋的男人就好比一头暴躁的困兽,你不避着他一点,怎么还净挑些刺耳的话来撩拨他呢?”
季慕飞一听,脸色更加阴沉难看了。
沈丹霓却浑然无畏的提出辩解,“我这么做是有我的用意,因为我想用激将法提醒小季,在“灌篮高手”中,樱木花道虽然常常在流川枫面前吃鳌,但,他最可爱的地方,就是无论在怎样恶劣的情况下,他都不服输、不放弃,不管是在球场上,还是情场上,他都是一个斗志高昂的战士。”
季慕飞心弦一震,立刻放松了沉郁纠结的情绪,对沈丹霓露出了腼腆而略含歉意的微笑。
“谢谢你,阿丹。”
沈丹霓俏皮的努嘴一笑,“不客气,只要你拿出你风流小季的特质,勇敢地滑向爱情海,把斐容姊抢回来,就不算辜负我违反习俗,对你大扔捧花的苦心了。”
“对了,小季,不管你用蝶式、蛙式、自由式,还是正例程都行,”璩采晴笑靥如花地提供意见,“只要你不要再用那种ㄘㄨㄛ的狗爬式,保证你一定可急起直追,风光夺标。”
“对,我们都是你的智囊团,也都是你的生力军,小季,加油吧!”雷修奇精神抖擞地拍着季慕飞的肩头,“不要让我们风骚五君子的美梦落空。”
“对,死皮赖脸的缠住斐容,”余盛仁眉飞色舞地凑上一脚,“这烈女最怕缠夫了,管他像流川枫,还是什么基诺李维,统统痛宰,让他吃上一辈子的香蕉大餐。”
季慕飞听得心湖里暖洋洋的,一时激动不已。
而一向温文静默的麦德夫,也悄悄挨过来,拍拍季慕飞的肩膀,徐徐送上他的鼓舞和祝福,“小季,套句国父的名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我们都是你的最佳柏档,你游向斐容的水路上,并不寂寞。”
此情此景,季慕飞除了满腔沸腾的感动,已是凝噎无语了,真挚感人的友情,犹如寒冬中一道温暖熏人的阳光,融化了他心头的冰冷。
项怀安把车子驶进了励馨之家的停车场。
抽出了车钥匙,却不经意地瞥见了丘斐容微蹙着眉心,不断地伸手揉着额角,一副荏弱又不胜愁苦的模样。
“怎么了?你头又痛了吗?”他一脸关切地俯向她。
“这几天常常如此,不但眼睛刺痛得很厉害,而且还常冒出眼泪,并引起间歇性的头痛,”斐容摇头苦笑了一下,“当时意外发生,送医急救时,我的左眼就已经瞎了,右眼的情况虽然没那么糟,但因角膜被玻璃刺伤,受到肺炎球菌的感染,有穿孔的现象,虽然开了刀,但效果并不理想……”
项怀安心痛不已的望着她,“你有没有考虑做眼角膜移植的手术。”
“做过一次,但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强森大大说我的状况很棘手复杂,查了半天都找不到真正的病因,只能服矿胺剂减轻视觉神经的压力,”丘斐容低怆的抿了唇角一下,“照这样下去,情形不太乐观,也许拖不了多久,我的右眼也会跟着瞎了。”
项怀安一脸凝思的攒起了眉峰,“也许那位强森大夫的医术有待商榷,斐容,你应该再去试试看别的眼科大夫,或许他们会有不同的看法。”
丘斐容幽柔一笑,“强森是美国西区最有名的眼科权威,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矫正我右眼的视力,别的大夫……”她摇摇头,轻叹一声,然后,勉强提起精神,对满脸忧思的项怀安轻声说道:
“小光哥,祸福皆由命定,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还是把心思放在如何感化维珺的重点上吧!”
“维珺的事固然棘手,但未必没有努力的空间,倒是你……”项怀安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才真正令我担心,你知道吗?小季他对你的感情并非如你想象中的那样纯友谊,否则,对于我的出现,他不会表现得那么激烈而有失风度,你也应该可以感受到的,是不是?”
丘斐容泛出一丝虚浮而凄楚的苦笑,“是,我的确是了解了他对我的感情,可是……”她垂下了湿意迷蒙的剪剪双瞳,“一切都太迟了,我是个一瞎半盲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像他那样璨亮耀眼、英气勃发的阳光男孩……”
“我不认为他会嫌弃你,真正的爱情是没有条件的。”项怀安很忠实的说出他的看法。
丘斐容眼中的泪光闪烁得更清晰了,“我知道,所以……我不能用我的悲剧来拴住他,他值得拥有更好、更健康的女孩子……陪他度过美好的人生。”她语音哽咽的说,颗颗晶莹的泪珠顺颊滚落。
项怀安又痛又怜的拿出手帕为她擦拭泪渍,“傻女孩,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呢?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当你爱一个人,爱到宁可放弃他,也不愿拖累他一块受苦时,那份爱……”丘斐容绽出了一丝凄然的微笑,“自然就不包含了自私的因子在内,小光哥,你说我傻也罢,你为我不平也好,总之,这是我诠释爱情的方式,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在我留在台湾的这段日子,全心全意的帮我去抵抗小季他对我的爱……”她语音模糊的顿了顿,“不要让我因为抵挡不住而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