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斐容听得心情更加沉重而忧虑难解了。“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项怀安目光闪了闪,“跟我密切配合,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
丘斐容却轻咬着唇,一脸茫然恍惚的模样。
“怎么了,你在犹豫什么?还是害怕什么?”项怀安细细梭巡着她那笼罩着淡淡愁雾的脸,轻声问道。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跟你回台湾,回去之后……”丘斐容神思飘缈地抱住了一块墨绿色的抱枕,彷佛溺水的人紧抓着浮木一般,“我该不该去见那些……风骚朋友们?”
项怀安静静地望着她,“他们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吗?”
丘斐容没由来的瑟缩了一下,“可是……我……”
项怀安摇摇头,在心底发出一声低叹,“可是,你怕见到那个让你既思念又怕受伤害的季慕飞,对不对?”
“我……”丘斐容又不能自己的打了个轻颤,抓着抱枕的手紧得连指关节都泛白了。“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想他,念他,命令自己忘了他,却又总是无能为力……”
项怀安轻轻伸手接住她的肩膀,“那就去见他,大大方方的去见他,我陪你一块去。”
“你?”丘斐容将信且疑的扬起一对秀眉。
“我会保护你,和你一块分担一切的愁苦,你忘了吗?”项怀安淡淡一笑,声音低沉而温柔,一种有别于他冷酷外表下的细致温柔。
有项怀安这样集坚强刚毅、温柔细心于一身的守护神,回台湾的路,似乎不再那么崎岖而令她举步维艰了。
这是上苍赐予她诸多的磨难之后,另一种的精神补偿吗?
一个两小无猜的童年玩伴,在各奔西东二十年之后,居然在她最落魄无助的时刻霍然出现,并成为了她不得不依赖的精神支柱,人世间悲喜莫测的风云变化,还真是让她有种“蓦然回首,往事如烟”的深刻感怀……
想着,想着,她的一颗心又情不自禁地摆脱了理智的束缚,飘到了地球的另一端,飘到了总是神采奕奕,洒脱自若的季慕飞身上,隔着千山万水,和他在地球上的两端,各自承受回肠百转,不想相思却总是相思的情欲之苦。
第六章
石涛园茶坊。
这是一间布置得非常古朴而雅逸自然的茶艺店。
茶和陶的结合,让上门品茗的顾客,在茶香四溢的氤氲中,深深感受到一分“石上流清泉茶俊逸飘香,涛白浮沸海禅定品自高”的禅逸之气。
在这品茶聊天是一种别具意境的享受,也是一种解放心灵的休闲管道。
可惜的是,七点钟就准时赴会的季慕飞,却丝毫领受不到这里的静定之气,反而不断地看表,或坐或立的来回走动,像个跟时间赛跑,又沉不住气的毛躁小子。
自从接到汪碧薇的电话,获知丘斐容已经回国,并准备出席这次风骚六君子定期举办的聚会后,他的心就没一刻平静过,渴望早些见到斐容的冲动,就像如影随行的鞭子不断地鞭苔着他,让他的心饱受着眠思梦想的煎熬。
七点零五分,余盛仁挽着仍是一脸淘气相的沈丹霓驾到了,随后,雷修奇和璩采晴亦手拉着手一块到来。
七点二十分,来得最迟的麦德夫和汪碧薇也双双出现,只有那个他渴尘万觓,情实难已的丘斐容仍不见芳踪。
当他无奈心烦地又再次看了腕表时,坐在靠墙一隅,嗑着瓜子,神情悠哉的沈丹霓,已久蛰思动地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小季,我知道你自从接了我的捧花,就心痒难搔的想把自己倾销出去,但,你也别猴急成这个样子嘛,反正……等斐容姊来之后,我们会负责在一旁帮你敲锣打鼓,助阵一番,你呀,就稍安勿躁吧!”
“是啊!那么多日子都熬过去了,还差这一时半刻吗?”余盛仁也笑嘻嘻地跟着阿丹一块唱和。“你就喝口茶,嗑嗑瓜子,耐心等候吧!”
季慕飞仍一副焦心苦虑,坐立难安的模样。“碧薇,斐容真的在奥克兰打过电话给你,说她这几天会回国,并参加我们今晚的聚会吗?”
汪碧薇点点头,“是啊!她是这么跟我说的,我问她是哪一天的班机,要不要我跟德夫去接机,她又说不用,有人会陪她一块回来。”
不知怎地,跂予望之的季慕飞听了这番话,非但不能平息心中那份起伏不定的焦切之情,反而更为惶恐不安,如坐针毡了。
魂不守舍的他,恍恍惚惚的接过麦德夫递给他的一杯香茗,还未及就口啜饮,丘斐容已带着一脸沉静的笑容翩然现身了,身边还站着一位高大挺拔,浑身酷劲的伟岸男子。
抚今追昔,这幕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和一年前季慕飞带方咏婷出场一般,有着让人瞠目结舌的消音效果。
气氛僵滞了约一分钟,在座的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的应对能力,除了无端挨了一记闷棍,心情跌到谷底的季慕飞。
在雷修奇的主动招呼下,项怀安和丘斐容宛如一对璧人似的,双双坐在季慕飞和余盛仁、沈丹霓的对面。
季慕飞百味杂陈的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面对着这令人跌破眼镜的一幕情景,几近痛苦的打量着虽清瘦不少,却出落得更为楚楚动人的丘斐容。
一股尖锐的刺痛由胸口直窜到脑部,再蔓延到全身上下每一根偾张的汗毛上,戳绞得他浑身剧痛又柔肠寸断。
斐容,这就是你所谓的“升华”吗?你真的已经把我们的感情成功得升华为纯粹的友谊了吗?
季慕飞满心酸苦的在心底发出如斯痛切无奈的吶喊与诘问。
麦德夫为项怀安和丘斐容送上了两杯刚沏好的铁观音,正待自我介绍时,外型冷峻深沉却同样充满男性魅力的项怀安却对他露出了微笑。
“看你一派斯文儒雅的模样,想必就是风骚六君子中以书法著称的麦德夫,绰号“卖豆腐”对不对?”
麦德夫震慑地看着他,“阁下好利的法眼啊!你怎么知道我们风骚六君于的事?”
“笨!”沈丹霓笑骂了一声,一副想当然尔的模样。“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项怀安淡然地扬眉一笑,“一个男人对于自己心仪女人,难免会有种爱屋及乌的心境,我当然也不例外了。”说着,他还别具温柔地看了双颊微晕的丘斐容一眼,一副两情缱绻的模样。“何况,斐容还是我的未婚妻。”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番话又把所有人弄得目瞪口呆,而心情已经够阴郁的季慕飞,更是听得宛如电殛、血色尽褪。
他不胜伤痛的望着丘斐客满含羞涩地接受众人的道贺,恶狠狠地为自己灌了一杯清茶,强迫自己继续坐在原位,戴着风度的假面具,忍受着醋意和怒意熊熊燃烧的痛苦。
接受完雷修奇等人牵强的祝福之后,心绪同样杂沓纷扰的丘斐容,缓缓从手提袋中拿出了几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分赠给雷修奇和麦德夫的小baby,以及结婚两个多月还在蜜月期的余盛仁与沈丹霓。
项怀安精神奕奕地和雷修奇夫妇打完招呼后,又转向了余盛仁与沈舟霓,“原来你们才结婚不久,真可惜,我和斐容回来得晚了些,否则我们一定联袂参加你们的婚礼!”
“没关系,等你和斐容婚期定了,我们去参加你们的婚礼,意义也是一样的。”余盛仁不太自然的笑着说。
唉,可怜的季慕飞,这下又有啃不完的香蕉皮大餐了。心情滞重的余盛仁,几乎没有勇气去看小季那张白里泛青的脸,对于他出奇静默的反常表现,他有着感同身受的落寞情怀。
但,感情的事,再好的朋友也难以插手置喙啊!
何况,项怀安也不是个徒具其表的泛泛之辈,论外型、论气度、谈吐,他都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象,更是一个和丘斐容十分登对的杰出男子,让他们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鸡蛋里挑骨头”啊!
唉,余盛仁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也许,小季真的和丘斐容无缘吧!
尔今看来,这段曲折迂回了十年的感情,还是要埋葬在爱情的迷宫中,成为一冢不堪凭吊的废墟了。
项怀安彬彬有礼地和众人寒暄问候之后,终于,把矛头转向了阴沉不语的季慕飞,不徐不疾的淡笑道:
“想必你就是那位弹得一手好吉他,也很会对女孩子唱情歌的季慕飞了。”
季慕飞在一阵近乎麻痹的痛苦过后,反而滋生出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力量,这份来得猛烈强悍的反弹力,让他能潇然自若地伸手和项怀安相握着:
“你太过奖了,项先生,其实我不是只会对女孩子唱情歌,必要时,我也会对男人唱军歌!”
“哦?哪首军歌?”项怀安微微瞇起了眼睛,半带兴味的笑问道。
季慕飞轻轻抽回手,“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