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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福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只能说露丝的心胸和气量都太狭小了,容不下欧文的存在,甚至还故意挑拨怂恿班尼极尽能事的去欺侮欧文,怨恨欧文。你不知道我有一回去多伦多探视欧文,那年他才六岁,我发现他躲在房间裹不肯出来见我,我敲了半天门,他才姗姗来迟的应门,我连哄带劝了好半天,他才肯打开房间见我。我一进去,就发现他正背坐床铺上,手里抱著一个肢体不全的机械人,我问他是不是班尼弄的,他慌忙摇著头说不是,是他自己不小心害机械人生病了。我发现他眼睛湿湿的,就揉揉他的小头颅问道“你是不是难过得哭了?”,他又摇摇头,小小声的告诉我:“No,just water in my eye”,我一听心好酸啊,差点没搂著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好好的痛哭一场!」说着,说著,他也开始老泪闪烁了。而揪心断肠的梁若蕾早已泪雨狼藉的拿著手巾掩著嘴低低饮泣著。

  罗福喉头梗塞地深抽了一口气,[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懂得委屈自己,把受伤的感觉深藏在内心深处,为的是不想让我们这些关心他的大人伤心难过,他更怕维克多为了他和露丝母子吵架争执,因为不管谁对谁错,最後倒楣遭殃的还是他。我看他这么小就学会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功夫,心里真是宛如刀割。我跑去找维克多沟通深谈,他一听也是泪雨模糊,悲痛交集,拚命自责著自己的疏忽和懦弱无能,然後,他央求我留在多伦多帮他照顾保护欧文。我明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露丝母子也不会因为我的存在就有所忌惮,但——」他苦涩地笑了一卜,[多个人总是多一分力量,而且,你也需要我提供欧文的消息给你,所以我就留下来了,一直到欧文到英国念高中,我才离开他们那间令我也喘不过气来的豪华大宅!」

  梁若蕾悲伧地擤擤鼻水,「我一直很感激你为欧文所做的。]

  「我还想为你们做一件事。」罗福恻然的望箸她低声说道。

  「什麽事?」梁苦蕾的心没出来的揪紧—O

  「为你们母子的相认团聚尽点心意。」罗福鼻端酸楚的说,「已经二十八年了,够了,雪丽雅,你没有必要守着你对露丝的承诺,因为,她并没有兑现她的允诺善待欧文,反而刻薄寡恩的想尽办法欺侮虐待他!」

  梁若蕾咽下喉头的硬块,泪眼凝注的摇摇头,[虽然她没有善待欧文,但,至少她履行了其他的承诺,而且,欧文也不见得会接纳你的说词,认我这个二十八年对他不闻不问的母亲。」

  [他会的,如果他知道你的苦心和隐衷的话。」罗福语音坚定的说。

  梁若蕾痉挛了下,她无限旁徨而踌躇的微抿著唇,深陷於激烈的天人交战中。

  「我会见机行事的,你大可放心。]罗福了解而诚挚的望菁她那充满矛盾而疑虑的脸,

  「欧文虽然深沉内敛,但,他是个善良热情的孩子,他会接受我的劝告,体谅你这个用心良苦的母亲的!」

  梁若蕾的心挣扎得更厉害了,[是吗?他真的会——谅解我这个不得不忍痛遗弃他的母亲?]她噙著泪颤声问道。

  「总要试试看呐,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跟他相认啊!」

  梁若蕾全身掠过一阵强烈的战溧,她面无血色地猛摇了一下头颅,骤然下了决心,[好,你帮我去投石门路,看看他——是不是肯接纳我——」

  罗福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别紧张,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雨过天青的。]他斩钉截铁的说。

  是吗?梁若蕾移眸望著窗外的景色,忐忑不安的情绪仍紧紧缠绕著她那颗盈满酸楚而脆弱的心。

  一颗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母性芳心。

  *  *  *

  罗福到了观缘小楼,见到了沙依岚这位容貌脱俗的俏丫头十分讶异,知道她和欧克防相

  恋的事,他不禁喜出望外地笑开了眉,笑开了眼,频频瞅着俏生生又青春洋溢的沙依岚满意地直点头。

  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此地的任务和责任,他开门见山的对欧克舫说

  [我有事要跟你谈,你能和我出去喝杯啤酒聊聊吗?]

  欧克舫心底有数,他无奈的逸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我能说不好吗?」

  三十分钟後,他们坐在板桥一家气派不凡的啤酒屋内,木制的圆形餐桌上放著两杯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玻璃啤酒杯,罗福喝了一口,便毫不客气的板著脸数落著一脸静默而被动的欧克舫。

  [你这个心如铁石的浑小子,一声不响的跑到台湾,来了快一个月也不知这尽尽为人子女应尽的本分,打个电话或写封信跟你爸爸问候报声平安,你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还给剑桥塞到马桶里去了是不是?」

  「我不是有写信给你报平安嘛!由你转告他还不是一样。」欧克舫淡淡的说道。

  罗福眉毛挑得半天高了,「咦,你这个六亲不认的浑小子讲的是人话吗?他——他是生、养你,恩比天高的爸爸,你连个称呼都懒得叫吗?亏你还是Doctor呢?生活礼仪和做人应有的本分还不如一名幼稚园的学生!」

  一抹奇妙而嘲弄的笑意闪进了欧克舫的眼底,[福伯,你大老远从加拿大坐飞机跑来台湾,就只为了亲自指导我什麽叫做国民生活须知吗?」

  罗福脸都皱成团了,他为之气结的又喝了一口冰啤酒,「你这个愈活愈回去的浑小子,枉费我白疼了你一场,居伙敢讲这种没大没小的话来呕我?」

  「好,我失言,罚我向您敬酒陪礼行吧!」欧克舫搓起汤圆了,连喝十杯啤酒之後,他笑嘻嘻地对脸色稍稍舒缓的罗福说「现在你训也训过了,罚也罚过了,我们可不可以喝完这杯酒就打道回府?」

  罗福又拉长了脸,「干啥?陪我老头子坐不到十分钟,你就长骨刺坐不住了,我这个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的老头子就这么面目可憎而惹人嫌吗?」

  欧克舫只好按兵不动了,[好吧!福伯,你有什麽长篇大论的国民生活须知乃至公民教育手册要对我宣导洗脑的,就请你一吐为快吧!我会洗耳恭听的。」

  [我问你,你准备在台湾待多久?]罗福粗声问道。

  「不一定。]欧克舫闪烁其词的答道。

  [什麽叫不一定?」罗福咄咄逼人的切进著。

  [ Hard to say 。 欧克舫狡桧的用英语回答他。

  罗福吹胡子瞪眼睛了,[废话!我要你告诉我What is Hard to say吗?」

  [我怕你中文退步了,所以才鸡婆用英语说了一遍。」欧克舫油嘴滑舌的强辩著,然後,他在罗福的怒目瞪视下,轻吁了口气,[好吧,你如果要我说实话,我的笞案就是不一定。」

  罗福微微眯起眼,「你会娶沙家的那个丫头吗?」

  「Maybe!」欧克舫又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罗福又老大不高兴的拉下脸,「What is “Maybe”?」

  [ 就是 Yes or No 。」欧克舫皮皮的说。

  罗福的肝火又上升了,「你这个浑小子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我问你是非题,你编给我弄成选择题!」

  欧克舫仍是一脸调笑的模样,「你这麽容易发火动怒,就不应该逞强,硬要帮人家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我替谁做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来著?」罗福硬邦邦的质问道。

  [你自己心里有数,不是吗?」欧克舫锐利的说。

  罗福又开始皱著眉了,然后,他吐了一口闷气,清清喉咙,又转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麽会突然跑来台湾?]

  欧克舫瞳孔紧缩了一下,[福伯,你什么时候当起法官了!」他笑谑的撇撇唇,不答反间地踢著皮球。

  [当我发现我面对的是一个狡诈又不合作的嫌疑犯时。]罗福也毫不含糊的还以颜色。

  [嫌疑犯?]欧克舫微愕的扬扬浓眉,[原来在你眼中,我已经成了潜逃到台湾的嫌疑犯了?」

  罗福已经骤然失去了跟欧克舫耍嘴皮的兴致和耐性了,他绷若脸沉声说道「你不必跟我打哈哈,搓汤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台湾的真正目的吗?]

  欧克舫微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嘻皮笑脸的神态,「罗大法官,你既然都已经抓到了我的罪证,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罗福并没有被欧克舫半带挑衅半带挖苦的态度激怒,他只是用他那对精锐如神的目光紧盯著欧克舫,慢声问道

  「老实跟我说,欧文,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梁若蕾是你母亲的事?」

  欧克舫脸色猝变,[我没有母亲。」他语音森冷的咬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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