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景塘不以为意的迳自坐在床尾边,自顾自的开口笑疸:「丫头,别那麽小心眼,做人气量要大点,凡事不要太计较。」
沙依岚仍是文风不动,副爱理不搭的模样。
沙景塘悄悄窥伺了她一眼,嘴畔的笑意更浓了,[真的跟爷爷生气了?爷爷只是跟你开开玩笑嘛!再说,欧克舫也没做什麽太过分的事,除了跟你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又吃了你一点小豆腐而已。」
「什麽一点?」沙依岚迅速掉过头来,杏眼圆睁的瞪著沙景瑭,[他根本是占尽了我的使宜!]她一副余恨犹存的口吻。
沙景瑭微微蹙著眉,「他到底占了你哪些便宜?你非得这么咬牙切齿的恨着他,甚至连爷爷都敢迁怒?」
沙依岚脸颊又开始泛红了,她别别扭扭的咬著下唇,一时竟不知如何措词了。
沙景瑭犀利洞烛的抿住了几将泛滥的笑意,故作惊诧的加重了严肃的语气,「丫头,难不成你们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
[当然没有!」沙依岚断然否认,霎时满脸通红得像块烤熟的蕃薯。「爷爷,您怎麽会想到那里去!!」
「既然没有,你又何必小题大作,硬要跟人家计较到底呢?难不成——你要爷爷逼他娶你,还是要他慎重的在报纸上刊载道歉启事向你陪罪呢?]沙景塘笑意吟吟的打趣道。
「谁要嫁给那个自以为潇洒的“阿都仔”!」她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当她瞥见沙景瑭那张充满戏谑的笑脸时,脸上的红晕快速地涌向了全身的每一根汗毛。[爷爷,您怎麽老爱逗弄我呢?]她不依地扭动身子,[不是我爱跟他斤斤计较,我只是不廿心被他戏要又——白占了便宜而已。」她半羞半嗔的嘟着嘴说。
沙景瑭拍拍她的肩头,满脸怜疼又慈蔼的笑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这丫头古灵精怪又尖牙利嘴,从小就喜欢作怪整人,现在老天爷让你尝尝这种被人戏耍逗弄的滋味,是要你知道上天是很公平的,凡事皆有因果,以後别那麽顽皮又好强,老是喜欢想一些歪主意整人。这吃亏有时候就是占便宜,得失之心不要看得太重,人生才能过得轻松惬意、海阔天空!」
沙依岚闷闷不乐的咬著唇,「爷爷,您好家很欣赏——欧克舫那个阿都仔!」她颇不是滋味的问道。
沙景塘并不否认,「是,我是满欣赏他的,我们满投缘的。」
「投缘?」沙依岚重重的哼了一声,「哼,您跟他投缘,我跟他——可是一点也不投缘!]
[缘分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沙景瑭软言慰语的说,望著沙依岚那张薄有嗔怨的小脸,他宠爱的轻拧了她的鼻头一下,「丫头,别这么小冢字气,你不是答应爷爷要跟所有的房客和平相处,广结善缘的吗?何况,人家已经下楼去帮你搬行李,你好意思继续端著架子,做个小气巴拉又不近人情的二房东吗?]
沙依岚沉默了好半晌,然后才不情不愿的撇撇唇,[好吧!我会试著跟他化干戈为玉帛的,看在您是我爷爷的份上,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罗!」
沙最塘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晚上爷爷煮些手好菜补偿你,顺便跟你下两盘棋玩玩。」
「您的拿手佳肴我会照单全收,」沙依岚俏皮又慧黠地转著眼珠子,「至於——下祺,我这个实力悬殊的对手就敬谢不敏了,请您别折腾我,另外找人陪您玩!」
「没出息!」沙景瑭笑骂著,[才输了几次,就猛摇白旗退缩不前了,这点——你跟学谦那浑小子就差太多了,他明知不是我的对手,还挺有运动家的精神,即使损兵折将,四面受敌,他也会咬牙撑到最後一分钟,哪象你每次玩不到五分钟就丢盗解甲,俯首称臣了。」
「那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不愿浪费时间跟您这个棋王死缠烂打,哪家老哥脸皮厚,技不如人还要顽抗到底,至死方休!」沙依岚不服气的昂著下巴争辩著。
[强词夺理!」沙景瑭失笑的数落着,「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没啥耐性,所以,我才把你放进兴丰人事室,籍著那些繁琐又缺少变化的行政文书工作来磨练你,谁晓得,你竟然在办公室里扮演包青天的角色,动不动就找人来铡,搞得全兴丰的职员心惊胆颤,个个视你为毒蛇猛兽,避之惟恐不及!」
「毒蛇猛兽?」沙依岚又开始鼓起腮帮子了,「喂!沙董事长,当初是您老先生软硬兼施,连哄带骗,才把我拐进兴丰扮演人见人畏的女煞星的,现在,您居然怪我这个替死鬼把黑脸的角色演得太传神精采了?」
「我是叫你去公司帮你爸爸,帮你老哥做好监督管理的工作,可不是叫你去扮演嫉恶如仇、动不动就把坏人抓来砍杀的女侠客。要主持个这么大的公司,不是用重典就够了,更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所以,有人扮黑脸就必须有人扮演白脸,一松一紧,才能收服人心,让公司的管理更趋於科学而人性化。」
「所以,在您老谋深算的安排下,老哥就成为人见人爱的圣诞老公公,而我却成了人见人畏的凶神恶煞?]沙依岚眼中写满了讥刺和嗔意。
沙景塘丝毫不把她的愠怒放在心坎里,他反而促狭的眨了下眼睛,[别怪爷爷不够意思,我这纯粹是投其所好,而你好像也玩得不亦乐乎,尚方宝剑要得又帅又顺,把一干碍眼的人杀得片甲不留,惨叫连连!」
[是啊!」沙依岚噘著嘴冒出了一声嘲弄的轻哼,「有我这个母夜叉在前头拿著刀,傻乎乎地替你们整肃恶人,你们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拿著药水和糖罐子,在我背后大玩怀柔政策,把那些不胜寒颤的恶人调教成温驯又死忠的心腹,从此为兴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尽管你爸爸和你老哥对你那强悍泼辣又不留馀地的作风有点头痛,但,私底下,他们倒是很佩服你,也很感激你的。]沙景塘意味深长的笑道「只是——」他沉吟的蹙起了眉头。
「只是——沙董事长,您对我的表现不怎麽满意,对吗?」沙依岚犀锐的接口道。
沙景塘眼中闪动著一抹奇妙的笑意,「我哪敢对你不满意,只是——你毕竟是女孩子,做人做事不宜太刚强任性,该温柔、该忍让、该谦卑的时候,就要懂得掌握进退得宜的分寸,多跟你梁姑姑学学,女人太泼辣凶悍是不容易找到好婆家的。」
沙依岚皱皱她的小鼻子,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我连男朋友都懒得交了,还会在乎到婆家这种八百年後的问题?人家梁姑姑耶麽温柔婉约,还不是小姑独处了四十多年!]
沙景瑭白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那个温吞吞的老爸太逊了,没本事追上你梁姑姑,否则,她早成为我的宝贝媳妇了,还会让我这个白发苍苍、齿牙动摇的老头子乾坐在一旁,替那个不中用的笨儿子穷著急?」他说得又气又急,一副莫可奈何的口吻。
沙依岚抿著嘴角笑了,[爷爷,你这生撮合了无数对佳偶,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是头扭不动的大笨牛,这大概是您这一生最人的败笔,谁教您的遗传基因全部短路,生出了这麽一个跟你先全不同的儿子。]
沙景瑭又好笑又好气地轻拍了沙依岚的肩头一下,[没大没小的鬼丫头,那头扭不动的笨牛是你的爸爸,父不嫌子丑,子不嫌父拙,他再怎麽木讷温吞,总是你的爹,你说话要留点分寸,知道吗?]
沙依岚淘气的吐吐舌头,[是,笨牛的爹,孙女连命!」说着,还做作的对沙景瑭行了个标准的童子军礼。
沙景瑭摇摇头笑骂了句,[愈说愈不像话了!」然后,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煮饭准备吃的,你啊,整理整理东西,七点半准时下来吃饭。」
[是,笨——]沙依岚聪明的在沙景瑭充满警告的眼神注视下闭上了顽皮的嘴巴。
沙景瑭摇摇头,带著有些无奈又柔合了疼爱的笑容开门离开了沙依岚的房间。
* * *
欧克舫帮沙依岚搬完所有的纸箱之後,在沙依岚出乎意料的友善感谢中,带著一份奇异而受宠若惊的心情,拿著他最心爱的萨克斯风,走到庭院的一棵老榕树卜,吹奏著他个人一直非常喜爱的一首摇滚抒情歌曲「Every Beat of my heart」。
当忧郁动人的音符在宽广的庭院中响起时,沙依岚放下手中的抹布,好奇的从二楼房间的窗口探出头来,正好捕捉到欧克舫吹著萨克斯风那份狂野忘形而潇洒不群的神采。
那些悲沉而凄迷浪漫的音符好像具有魔力似的,迅速感染到沙依岚的身上,网住了她那颗痴迷撼动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