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不该让你有我这样的儿子。”世韬说完,起身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房。
秀玲也无计可施,她几次去看思研,她也是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就好像是病房的另一个摆饰,美丽、脆弱,但没有生命。
世韬是犯了错,但秀玲在这个时候更不能责备他,这可能将他刺澈得一蹶不振,他……终究是她心爱的儿子,他能撑过失去女儿的剧痛,但秀玲知道,他不能忍受失去思研,她知道他想和思研一同哀悼他俩共同孕育的女儿,思研的拒绝等于命中他的要害。世韬几乎和思研一样消瘦。
他也一样受着巨大的折磨,世韬毫不闪躲的让自己接受回忆的煎熬,甚至故意让自己更痛苦。
“明天,明天我还要去,不能放弃希望。”他每天回家都对自己这么说。
除非他死,否则他绝不放弃得回思研的希望。她难道不知道,只要她一个暗示,他甚至可以匐匐在她面前认错。
原谅我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世韬整夜在心里呐喊,希望思研能听见。
思研的身体已经康复,可以回家休息,虽说内体的伤已痊愈,但思研受伤的心可能永不会愈合了。她仍是整日一言不发的坐着,力言上班时,她就呆坐在家中。此刻她又听见世韬在门外叫门,她仍然秉持她一贯的态度不理不睬的呆坐。有时她会觉得意识涣散不知神游至何处。
世韬每日都在力言上班后来见思研,他每次都在门口苦等一小时以上,但思研至今没有替他开过一次门。他仍是耐心的等,等那未知的机会降临,等一个奇迹到来……
“思研,我走了,我明天会再来,你好好保重。”世韬又满怀失望而返。
思研关闭自己的思想,过了很久很久,时间对她已没有意义,突然有阴影笼罩她,有股声音一直在打扰她,挥也挥不去下,她定睛一看,是丁屏。
丁屏在楼梯口见世韬离去,她拿了钥匙上来,她曾经是力言的妻子,记得吗?她有他家的钥匙。她要说服思研离开世韬,否则她永远不会有希望,她简直不敢相信都已到了这种地步,思研和世韬还可以继续婚姻关系。
她一直不停的说,但思研像个木头美人毫无反应。
“孩子都已经流产了,你就和他离婚吧!”
孩子?思研听见“孩子”两字,寻回了神志,她仔细听着丁屏的话。
“请你成全我们,世韬也想和你谈,但你每天都锁住门,不开门见他……”丁屏知道她的谎言永远不会被揭穿。
他……每天来就为这个?没错,她已经没有他企求的东西了,还和世韬最后的联系——孩子,也没有了,他当然是要离婚。
丁屏的嘴不停动着,她口中深处就如令思研痛苦的万丈深澜。没想到他居然派情妇来说服她,思研自嘲的想。
“离婚对大家都好。”丁屏又说。
是啊,这样丁屏和世韬的比数都成了一比一,正好打成平手。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下台,就有人急急抢登她妻子的宝座,思研心如死灰,对世韬失望透顶。
丁屏很失望思研没有反应,她说得口都干了,她怨恨的看了思研一眼才走开。
思研见丁屏走开,漠然拿出一叠信纸开始书写,写完,她拿了钱和钥匙出了家门。她毅然的走了好几条街,在每一家药房停驻,药剂师虽然可以由她的脸色看出她的确缺乏睡眠,需要好好的睡一觉,但每家最多只肯给她两粒安眠药。她走的脚都麻了,这样多颗应该足够了吧!思研叫了计程车回家。
她下定决心一死了之,死了就不会有这么多感觉,死了就不用每天努力关闭思想,来应付绝望的蚀骨心痛。她用力把瓦斯桶搬入浴室,她把家中所有的电源的总开关关上,磨了一把锋利的小水果刀。
思研走入浴室,在浴缸边坐下,拿出大衣口袋中的安眠药,小药袋堆得像山一样。她必死的一包一包打开它们吞下药丸。她死了大概只有大哥会伤心吧!思研这么想。对不起,大哥,原谅我。思研知道力言会伤心欲绝……但她无法面对现实。
她关上浴室窗户,将瓦斯打开,拿起那把小刀往自己左腕割下。很好,原来她还能感觉到痛……安眠药的药效已发作,思研才割了三刀就已混了过去。
力言今天有个重要的设计师会议。真糟!又忘了带设计图,力言在怨自己老是忘记东西。
“思研,哥哥回来了。”好主意,给小妹一个惊喜。力言走进思研房内,没人,奇怪?既没在客厅也没在房内,她不可能不会在家啊!力言不解。
他走过浴室,闻到瓦斯味,不好!力言开门进浴室,见思研倒在地下,他惊恐的急急打开窗户,关上瓦斯桶。
满地都是药袋……
“小妹,你吃了什么?”力言急得大叫,试着摇醒她。
思研的左手被力言摇得从浴缸边落在力言胸前。
上帝!她还割腕自杀,力言从家中医药箱中取出纱布绑紧她的手腕。他抱起她送医急救。
“小妹,你就这么狠心,不要大哥了吗?”力言的眼中含泪对着昏迷的思研轻声地问。
看血流的分量,她割腕的时间还不久,可怕的是她服下不知是什么药。
“医生,求你救救她!”力言恳求。
医生看到是自杀,也摇头叹息。
别死!有什么事都有哥哥为你解决。力言无言保证。
力言来到世韬的公司,走到柜台问接待员:
“小姐,我想找何世韬先生。”
“请问您预约了吗?”小姐查看预定访客单。
“没有。请您转告他,我是申力言。”
接待员立刻拨电话请示世韬的秘书,然后她挂下电话笑着对力言说道:
“请您稍待一会儿。”
排场真大,力言在心里冷笑。角落的电梯打开,是黄秘书来请他上去。
“申先生,请您跟我来。”黄秘书为他带路。
“小姐,何世韬呢?”力言上楼并未看见世韬人影。
“何先生在开会,是我作主先让您上来等一会儿,照时间来算,应该要结束了。”
世韬开完了会。他近来心神不宁,几乎铸下大错,使公司蒙受重大损失。回到办公室,乍然见到力言,令他万分惊讶。
“力言……”
力言指着门道:
“进去里面谈!”
世韬跟着力言进自己的办公室去。力言坐下凝视他。
“你们离婚吧!”
“不!”世韬狂暴的说。
力言的出现就只为了叫他离婚?不!一定是思研……
“思研怎么了?”他还是每天去叫门,一样没有反应,她依旧不愿见他。
力言的脸色阴郁得可怕,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封信给他。世韬迟疑的接过信,展开细读,思研的字迹映入眼帘。
大哥: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懦夫,我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挫败。我知道自杀是懦弱且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我已成了大家的阻碍,我死了对很多人都好。
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拖累您——世界上最疼爱我的大哥,不过我显然已成为你沉重的包袱。我明白死是我最好的选择,我若死了,我会快乐许多,您应该能够了解。
大哥,不要为我伤心,若死后真有灵,我会和女儿一道,您该替我高兴。
最后,请为我保重自己,请不要难过。
思研绝笔
世韬看得全身剧烈颤抖,他的手抓不住信纸,信纸飘落在地上。
“她……现在……”世韬哽咽。
“已经获救,老天见怜,让我那天提早回家。”
“我去看她,哪家医院……”世韬仍不住颤抖。
力言挥去他桌上所有的东西,抓住他的领子,大吼:
“你别再靠近她了,她怎么寻死的你知道吗?她开瓦斯、服安眠药、还在自己手腕割了三刀,医生说她有自毁的决心,若不是我发现的早……”力言崩溃的坐下掩面。
世韬听了心如刀割,她……不想活了,这的确是他的错,力言抬头沉重的说道:
“你知道我看着她被人绑在病床上有多心痛,他们不准她再寻死,医生说她可能得了忧郁症。
“忧郁症?”
“你还不明白吗?”力言怒火奔腾的大吼着:“你快把我亲爱的妹妹逼疯了!”
世韬闻言心中大震,他的祈祷和惭愧难道老天都没听见?他的悔懊老天没有看见?为什么让思研自毁?
“你签字离婚吧,算我求你,别再来找她了,我们以后就没有任何关系,我们这些年的情分就到此为止了。”
世韬不能,他千辛万苦才将她娶回,如今只剩这一点微薄的联系,若他一签字……他和她之间相连的那线就彻彻底底断了。他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力言,他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创痛,他不愿他见到自己的泪光。
“我……答应你不去见她,至于离婚已没有必要,我这一生不会……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你想让她相信已经离婚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