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美国爷爷问我最喜欢哪一个阿姨做我的蚂咪啊!」贺宇庭理直气壮的扬著眉为自己辩驳著,「对了,老爸,爷爷为什么会把衬衫跟那些漂亮阿姨扯在一块呢?是不是那些阿姨喜欢偷你的衬杉,所以,你才一直不停地换衬杉呢?」
面对儿子满脸困惑而好奇的目光,贺之曛这个在成人世界里叱咤风云的冷面笑匠,一时窘迫得不知该如何招架。
「那是因为┅┅呃┅┅等你长大了,你自然会明白。」他笨拙而随意地搪塞著。
贺宇庭一向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研究精神,他锲而不舍的追问著:
「明白什么?明白那些阿姨为什么喜欢偷你的衬衫吗?」
贺之曛没辙的翻翻白眼,「小鬼,你的问题太多了。」
贺宇庭不服气的嘟起嘴巴,「可是,美国爷爷说你会告诉我的。」
「你去问美国爷爷,他比老爸知道的还多。」贺之曛和好奇心旺盛的儿子打起太极拳了。
「每次都这样,推来推去,欺侮我这个天才儿童!」贺宇庭不满的噘起嘴,一脸失望的嘟哝著。
贺之曛连连摇头,他拍拍贺宇庭皱成一团的小脸!「天才儿童是自己封的啊!老爸平常不是教你做人要谦虚一点,不可以自大自满的吗?」
「如果——我谦虚一点,你就会告诉我答案吗?」贺宇庭仍不死心的跟他讨价还价著。
贺之曛的眉头又开始打结了,他开始同情起阿珠的境遇了,更佩服她居然能忍到现在没跟他递辞呈。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那麽多。」他避重就轻的继续跟儿子打太极拳。
贺宇庭满心不情愿的点点头,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他从书包里抽出一封信函递到贺之曛面前!「老爸,这是我的新老师写给你的信,她交代我一定要拿给你看,不可以┅┅」他恻著头颅思索了一下、「让你——打马虎眼。」
贺之曛才接过信函,还来不及拆封阅读,贺宇庭又按捺不住地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老爸,什么是打马虎眼啊?」
贺之曛目光一直瞪著信封上那清逸端秀的字迹,心不在焉的跟儿子打起『马虎眼』了,「查字典去,老爸要看信。」
贺宇庭见贺之曛那副凝神贯注、一本正经的神态,只好没趣的嘟著小嘴,端坐在电脑桌前.一古脑儿地继续栽进痛宰外星人的厮杀游戏中。
贺之曛抽出信笺,但见洁白整齐的十行纸上写著——
贺先生钧鉴:
我是令公子的级任老师,也是一个对教育充满热忱又开始感到无助徬徨的老师。
我学的是特殊教育,但,对令公子与众不同的古灵精怪,在五体投地、头痛不已之馀,也有著深刻的感触和忧心。
我知道这是个讲求效率、讲求升学主义的时代,而令公子的学业成绩想必一定令你十分骄傲和满意,但,不知道你是否曾经留意到他的人格发展是不是健全,是不是正常?
也许!对於令公子调皮捣蛋、世故刁钻、人小鬼大的行径,你这个做父亲的并不以为意,也忙得无暇关注。但,我这个也许有点杞人忧天,也许有点小题大作的导师,却不得不拿出良知多管闲事,斗胆向你提出最严正的谏言:
「养子不教父之过」,教养孩子,并不是贯徹「养猪政策」就可以了,也不是一味的溺爱和放纵就能克竟全功的,更不是推给我们这些有心却难为的教育人员就万事OK的。
素闻阁下是个经商有道、纵横世界的名企业家,我等默默无闻的小学老师,实不敢在你这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面前自暴其短,大谈亲职教育的关键性。
但,如阁下不愿日後见到你的宝贝公子成为少年感化院的常客,请你防微杜渐,预做绸缪。
如果,你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热中赚钱,相信令公子的言行举止会有比较令人欣慰的转变。
又如果,你能纡尊降贵,抽出宝贵的时间召见我这个心有馀悸、心有馀愧的小人物,我或者不会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失败无能而面目可憎!
一个忧心如焚、觉得身教重於言教的老师
裴斯雨敬笔
对於这个笔锋辛辣、勇气可嘉的老师,更是充盈著一份鲜颖微妙而难以形容的特殊感受。
他望著玩得乐不思蜀的儿子,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凝满著一份复杂而纠葛的感情。
「小鬼,关掉电脑。」他轻柔却低沉有力的命令著,坐在贺宇庭的床沿边,强迫他收起玩心,正视著自己。
贺宇庭开始摆出一副委屈认命的神情,乖乖的坐在贺之曛的面前。
「老爸问你,你又在学校做了什么好事啦?」
贺宇庭无辜的眨眨眼又摇摇头,「没有啊!我都有按时交作业,而且考试不是一百就是九十九,我不知道这位老师为什么特别喜欢找我的麻烦?」
「是这样吗?」贺之曛拉下脸,拿出了做父亲的威严和架子。
贺宇庭赶忙垂下眼睑,目不斜视的注视著自己的脚丫子。「嗯——我只不过抓了两只蟾蛛藏在她的抽屉里吓吓她!还有——把电视游乐器带到学校玩,她要没收,我不肯给她,她就罚我面壁思过,默念一万遍『老师,我错了,我道歉』,而我┅┅」他双手绞在一块,声音突然降底了,好像蚊子的呜咽声,「我.趁她转过身面对黑板没有注意的时候,对她偷偷扮鬼脸,又不幸被她看见了,我怕她会修理我啊,所以——就冲出教室逃课,跑去柏青哥店打小钢珠,没想到┅┅」他做了一个很衰的表情,「裴老师又追了进来了┅┅」
贺之曛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但,他不动声色的绷著脸追问下文,「然後呢?那位裴老师她有处罚你吗?」
贺宇庭摇摇头,「没有,她把我带到辅导室去问话。」
「哦?她都问些什么?一
「问我平常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又问你是不是有陪我做功课,还有——是谁在照顾我的生活啊?你每个月回家几次,给我多少零用钱啊!这些奇奇怪怪又烦死人的问题。」贺宇庭拉拉杂杂的陈述著,肢体动作特别丰富,「虽然,她很严格又很啰唆,但,我还满喜欢她的。」
贺之曛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哦?为什么?她不是找你很多麻烦吗?」
贺宇庭这个令人头痛的超级顽童,居然露出了腼腆羞涩的笑容,「那是因为她长得很——正点啊。」
贺之曛的眉毛挑得高高的。「正点?」他错愕而难以置信的问道。
贺宇庭肯定的猛点头,「对啊,比老爸你认识的那些阿姨们还要正点一百倍,而且,她的声音好好听,好像仙女一样,才不像那些你交往的阿姨们那麽尖、那么细,像大母鸡在唱歌!」
他交往的阿姨们?贺之曛蹙起眉头,暗暗提醒自己,身教重於言教,原来,他的私生活还不够隐密,而他的品味——呃,在他宝贝儿子的眼中,还有待研究商确和提升的必要。
不过.他望望握在手中的信函.这位笔触犀利、长相正点的裴老师,倒是引起他莫大的兴趣。也许,他懒洋洋的撇撇唇,他该抽空去见见这位来者不善,显然对他颇有成见的女老师。
但不知——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他会不会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也许,他唇边浮现著一丝微妙而诡谲促狭的笑意,他可以和这位「忧心如焚」的裴老师先玩个游戏,一个无伤大雅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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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闹钟响起时.蒋詠宜慵懒地翻了个身,随手按下钤键,制止它继续发出那阵阵刺耳、令人几近神经崩溃的「狂啸怒吼」。
她下意识地拉高丝被蒙住头,把身躯缩成像虾卷一般,试图捕捉那一段受到闹钟干扰之前所编织的绮情美梦。嗯,梦中的她正在和偶像巨星李察吉尔约会,而且是置身在最浪漫、最豪华、最高级的法国餐厅。
她穿著一袭性感妩媚的红丝露肩礼服,手上端著一杯蕩漾著金褐色波光的香槟酒,优雅而红艳艳的双唇浮现著一丝成熟而风情万种的微笑,那媚到极点的神韵换来了李察吉尔深情专注的凝睇。
他们四目交合,像乾柴碰上烈火,瞬间迸出了石破天 万点火花,在这触电而教人屏息激动的一刻,他醺然若醉地发现自己的骨头早已酥软成一团。然後.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灌进了她的四肢百骸,害她不由自主的频频颤抖,而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裴斯雨那婉转悦耳、隐含促狭的女性嗓音便随之响起:
「蒋大小姐;难得有个晴朗而阳光灿烂的星期假日,你舍得把它浪费在床上!睡你的大头觉吗?」
蒋詠宜呻吟了一声,懊恼的把脸整个埋进枕头里,睡意惺忪的抱怨著:
「我正梦见我和李察吉尔在巴黎大道上,最浪漫豪华的西餐厅约会,被你这么一搅和,我的美梦瞬间化为乌有.连李察吉尔也跟著消失无踪了,实在是扫兴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