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曛淡淡一笑,眼光更深沉了,「除了他,没有人会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我,想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中!」他嘎哑而苦涩的说。
裴斯雨目光如炬地瞪著他,寒声逼问著:
「他为什么要这样不择手段的打击你,又对你恨之入骨呢?是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亏心事?」她语音咄咄的逼问到他面前来,彷彿想一眼看穿他的灵魂,撕掉他那张深沉的假面具。
谭克勤却沉不住气了,他凌厉的瞪著裴斯雨,忿忿的指责她,「你没有资格像审问犯人似的逼问著之曛,只因为你愚蠢的听信了陶则刚那个小人的片面之词!」
「小谭,你先回去,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的。」贺之曛面无表情的哑声说。
「不!我要留在这里,听听陶则刚是怎麽抹黑你的?可以让一个满怀喜悦而温柔婉约的待嫁新娘转眼变成咄咄逼人、翻恩成仇的女判官!」谭克勤犀锐而生硬的说,眼中冒著两簇压抑的怒光。
裴斯雨的心里好像翻落了一锅热油,紧紧地抽搐著,挣扎著,各种冷暖相煎的痛楚扭搅著她那隐隐作痛的神经。她的身躯像寒风中的柳絮隐隐抖动著,她紧咬著下唇,死命的和残馀的理智作疲困的挣扎。但,在陶则刚办公室遭受到的冲击和刺激实在是太鲜明强烈了,像一道威力骇人的龙卷风紧紧地席卷住她,让她毫无喘息躲避的机会。
她想到了空抛痴情却魂断梦碎、芳华早逝的唐心柔,想到那帧令她浑身发凉的坟墓相片,她的指尖紧紧掐痛了掌心,这一抹尖锐的痛感让她的理智冲破了感情的堤防,引来了更多的痛苦,却也让她产生了奋战下去的勇气。
她直直的紧盯著贺之曛,目光锋利如两柄致命的利刃,无情的划过了贺之曛已然抽痛淌血的心头。「我问你,你到底和陶则刚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你要这样毫不留情的报复他、打击他?从商场上,从情场上,那样狠毒而毫无人性?」
贺之曛深深的望著她,眼光是那样的悽凉和沉痛,但,他却对裴斯雨绽出了轻柔的微笑,「你不是都已经知道原因了?我相信陶则刚已经把我的罪孽说的清清楚楚,完整无缺,而不需要我再做任何更精彩的补充了。」
裴斯雨的心收缩了一下,她的嘴角微微颤悸著。「你┅┅你不想做任何解释?」她喉咙又乾又紧又涩,像火焰焚烧般。
贺之曛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低声、痛楚而惨切的发出一声长叹.「哀莫大於心死,而事实胜於雄辩。如果你信任我,那么任凭千夫所指,你也不会对我产生动摇;如果你对我的信心不够,我就算说破了嘴又能如何?倒不如该你自己去做判断吧!」
裴斯雨微微一窒,心又开始抽痛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艰涩的抿抿嘴,在天人交战的痛苦中挤出声音来,「好,你不说,那麽由我问,陶则刚说 他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件事是真的吗?」
贺之曛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是,是真的。」他沙哑的说。
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开始包围住裴斯雨,让她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她语音清晰而冷峻的再问.「你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抢鼎国的生意.是不是为了报复?」
「是。」贺之曛答得乾脆坦白。
裴斯雨眼中的寒意更深了,「那麽,你认识唐心柔吗?」
贺之曛脸部的肌肉跳动了一下,「认识。」他瘖痖乾涩的说。
裴斯雨发现自己的自制力已接近溃堤瓦解的边缘,她艰涩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勉强的振作精神,再提另一道令她心悸心碎的问题,「你知不知道唐心柔是陶则刚的未婚妻?」
贺之曛犹豫了一下,「起先不知道,後来才知道!」
「那麽,你知道她深爱著你吗?」裴斯雨颤声的提高了音量,整个人都被一股致命椎心的痛楚紧紧缠绕著。
贺之曛脸色灰白的点点头,「知道。」他的态度是消极而被动,像一个放弃为自己做任何辩护的死刑犯。
裴斯两悲愤痛心的点点头.血色离开她颤动的双唇,不争气的热浪又开始模糊了她的视线,「很好,你明知道陶刖刚是你的大哥,唐心柔是他的未婚妻,你却为了报复,为了嫉妒,为了出一口怨气,为替你母亲争名位,你不惜蒙著良心去打击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弟,甚至连一个无辜纯情的女孩子你都可以欺骗利用,践踏她对你的一番深情,你到底是怎样冷血无情的一个人?只为了泄愤,你居然可以做出这么多令人心寒的事?」
她泪眼婆娑地轻喘了一口气,心碎而痛苦的继续寒声说:「为了嫁给你,为了这份盲目无知的爱,我对所有人的关爱和苦口婆心的劝诫置若罔闻,嗤之以鼻,一心一意的想做你的好妻子,做宇庭的好妈妈,因为,我一直深信——你是个值得我托付终身的良人,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她猛烈的摇摇头,歇止不住愤怒和伤心的泪水,她泪痕狼藉的倒抽了一口气,从右手的无名指上拔下了那只闪闪发光的钻石婚戒,递还到贺之曛的面前,「我不能嫁给你这样无情寡义的男人——请你收回它,留给另一个有缘人吧!」
当贺之曛神色黯然的取过那只钻戒时,一直隐忍著满腹怨气和怒涛的谭克勤再也无法保持他的沉默了,他火冒三丈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见鬼!你居然就这样取消婚约,退回婚戒,而你┅┅」
他不敢置信的指著贺之曛,气冲冲的大声抨击著,「居然就收下来了,你是不是脑筋烧坏掉了,还是舌头打结了?居然不做任何的辩解,就任凭陶则刚污蔑扭曲你!任凭——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误会你,把你当成毒蛇猛兽!」
痛楚重重的撞击著贺之曛早已支离破碎的心,但,他却掩饰得很好,他目光悽冷的凝视著手中那只散发著璀璨光芒的婚戒,语音悲凉而疲倦的说「我本来就是一个寒伧卑微、渺小粗俗又无情薄幸的癞蛤蟆,哪里高攀得上冰清玉洁、秀外慧中的裴老师?她要解除婚约,我只有尊重她的意愿,让这份脆弱如蛋壳、经不起一丝考验的感情付之东流!」
裴斯雨闻言心头一恸,迅速扭过头!在泪雨奔洒中跑上二褛,冲进了自己的寝室,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所有的衣服,当她正准备提起行李箱离开房间时,贺宇庭穿著睡衣光著脚丫子出现在她的房门口,苍白而受伤害怕的小脸上已挂著两行眼泪。
裴斯雨发现自己的心又再次碎了一地,「宇庭,我┅┅」她喉头梗著硬块,汹涌的泪水刺痛了她红肿的双眼。
「不!老师,老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答应,我不答应——」贺宇庭猛然发出了一叠连声的哭喊,迅速冲过来,紧紧的、用力的、死命的抱住了裴斯雨,像溺水的人一般紧抓著救生圈,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裴斯雨酸楚莫名的抚摸著他的头,含泪的试著跟他讲理。
「宇庭,老师也舍不得离开你,但,请你原谅老师,老师不能嫁你爸爸,但,老师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爱你的——」
「不要,不要——我要你留下来做我的妈妈,我不要你走,老师,你不要抛弃我——不要」贺宇庭死也不肯松手,哭得好委屈,好伤心。
裴斯雨也跟他一样哭得肝肠寸断而悲不自胜了。「宇庭,你要听话——」
「不,我不要听话,我再也不要听你们大人的话了,你们都不讲信用,你们——都欺侮我这个小孩子——」贺宇庭激动的哭嚷著,奔腾的泪水一下子就濡湿了裴斯雨的衣襟口
「宇庭——」裴斯两方寸大乱,她的泪水也沾湿了贺宇庭的发梢.这份生别离的悲恸深深折磨著情同母子的裴斯雨和贺宇庭。
此情此景也让追上二楼的谭克勤酸痛莫已的红了眼圈,他清清喉咙,沙嘎的打破这份哀伤沉重的气氛:
「好了,别再哭成一团了,我已经快受不了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了,男主人呢?闷骚古怪,爱逞英雄,女主人呢?听信谗言不辨是非,小主人呢?无辜受害,泪流成河——」他嗤之以鼻的哼了哼,「什麽宁静山庄?我看叫滑稽山庄还差不多!」
贺宇庭立刻抬起他那张楚楚可怜的小泪脸,抽抽噎噎的发出救助的讯号,「谭叔叔,你帮我留住——老师,不要让她走好不好?」
谭克勤对他眨眨眼,笃定的笑道:「你放心,你的老师走不了的.谭叔叔的力气比你大,必要时,我们可以拿绳子绑住她,让她拍翅也别想飞出宁静山庄!」
裴斯雨惊诧的瞪著他,「你没有权利扣留住我,限制我的行动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