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则刚沉痛的点点头,「对,我的未婚妻唐心柔,就是被贺之曛害死的!」他咬紧牙根的恨声说。
裴斯雨颤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了重击,但,很快地,她又恢复了防卫应战的能力,她目光如炬的紧盯著他,尖锐的说:「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你只是为了要报复贺之曛,而蓄意编出这种恶毒的谎言来打击他,存心要拆散我们,破坏我们!」
陶则刚以一种可怜而洞悉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你跟心柔一样都被贺之曛那张漂亮而冷峻的脸孔给迷惑了心智,而浑然见不到他的阴冷无情,他的狡诈卑鄙。」他惋惜的连连摇头,从抽屉里抽出了三张相片,递到裴斯雨面前,「这里有三张相片,第一张是我为唐心柔拍的!第二张是贺之曛和唐心柔相偕出游、卿卿我我的留影合照,第三张则是——」他悲愤的扭著嘴角,厉声说:「是唐心柔的墓碑,上面有她的遗相,你仔细看看,用点智慧,你就可以知道我有没有对你撒谎,有没有造谣,有没有恶意中伤贺之曛?」
裴斯雨双手颤抖地握著相片,她头晕目眩的望了一下,只觉得手脚冰冷,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
望著相片上那位明眸皓齿、笑容甜美的翩翩美少女,再看到她和贺之曛俪影双双的依偎在椰子树下,最後跳到照片上那座令她全身冰寒的坟冢,这三张陈旧而令她怵目心惊、呼吸困难的相片,交迭成一幅紊乱恐怖的画面,不断不断地在她的眼前交错、迴转,抽光了她脸上的血色,让她看起来又苍白又狼狈,又楚楚可怜!
她伸手按著隐隐抽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不胜寒苦的揉著痉挛不已的胃部,脚步踉跄地跌坐在皮制的沙发上。
陶则刚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她,暗暗收拾起内心翻损的得意和那股扭曲而得偿报复的快感,佯装出忧戚而关怀同情的眼神,注视著饱受惊吓煎熬而面如白腊的裴斯雨,幽沉凝肃的问道.「现在你愿意静静的聆听著我陈访贺之曛、唐心柔与我之间的恩怨情仇吗?」
裴斯雨的理智和感情,在羸弱而疲惫不堪的心灵深处,展开了一场悲壮惨烈的厮杀!
她的感情要她立刻离开这里,不要被残酷的真相击溃了她对贺之曛那份已经摇摇欲坠的深情和信任。
但,她的理智却又大声的鞭笞著她,要她拿出勇气面对不再完美美丽的世界,做个忠於良心的伤心人!
陶则刚彷彿看得见她内心那份激烈而狼狈的挣扎交战,他定定的注视著她,温柔而犀利的补上了最厉害的临门一脚,「你可以选择逃避,尽速离开。然後,装作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自欺欺人地幻想著贺之曛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幻想他会永远爱你,就像可怜的唐心柔一样,盲目却痴情的活在美丽的谎言中——」
裴斯雨的心紧紧揪紧了,她闭上那双目已被泪水浸得迷离悽美的黑眸,轻抽了口气,喉头梗塞、语音不稳的说:「好,我留下,听你——把故事说完。」
第九章
宁静山庄。
贺之曛像只无助苍白、绝望痛苦的困兽,呆坐在客厅沙发的一隅,心绪如麻地抽著烟,无以名状的恐惧和愤怒依然深刻地煎熬著他,绞痛著他的五腑六脏,凌迟著他每一寸的呼吸,每一根血管——
心情同样沉重担忧而难过的谭克勤和贺宇庭,则默默无言的坐在他的对面。
当贺之曛接到贺宇庭哭号求助的电话後,他整个人就陷入了半疯狂的精神状态,恐惧、焦灼和愤怒立刻揪紧了他的心脏,让他陷於极度愤张惊狂的悲痛中。
他看到贺宇庭那张泪痕狼藉、又青又白的小脸时,他的心整个都翻覆过来,一抹尖锐的绞痛和暴怒,立刻刺戳过他的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蔓延到每一根紧绷的寒毛上。
但,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来压抑那份如狂风暴雨般几近爆发溃决的愤怒,心如刀绞又小心翼翼的安抚著受到惊吓,频频发抖又不断抽泣的贺宇庭。
然後,他通知谭克勤,并动用红鹰帮的人脉,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和调查。
最後,兵穷马困又徒劳无功的谭克勤和贺之曛前後回到了宁静山庄,共同商议对策,综合所有的疑点和线索,他们一致把目标镇定在陶则刚身上。
为了保护裴斯雨的安全,更为了消弭他和陶则刚之间的恩怨纠葛,贺之曛不想以暴制暴的扩大争端,让这把纠缠十多年的恨火,无休无止的继续燃烧下去。
他认为陶则刚派人掳走裴斯雨的最大目的,不过是为了对付自己,裴斯雨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之虞。而他深信,陶则刚一定还有其他阴毒狡诈的策略等著施展,所以,他决定以静制动,稍安勿躁的留守在宁静山庄,等候陶则刚发动下一步的攻势。
然而,三个钟头过去了,电话却始终不曾响起,而陶则刚迟迟没有任何动静。这种漫长难熬的等待已经变成一种残忍而痛苦的酷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一层焦躁难安的阴霾和深沉不安的悽寒。
连管家阿珠都愁眉不展的窝在餐厅桌侧,一边剥著花生粒,一边苦著脸唉声叹气。
当贺之曛听到贺宇庭疲累的哈欠声时,他轻轻捺熄了烟蒂,嘎哑的嘱咐他回房睡觉。
贺宇庭执拗的摇摇他的小头颅,「老爸,我要在这里等,一直等,直到老师回来为止。」
「可是,你明天一早还要上课,你┅┅」
贺宇庭快速的打断了他,「老师都被坏人抓去了,我还上什么课?老爸,你为什麽不去把那些坏人统统枪毙,快点把老师救回来?」他不满的噘起小嘴。
谭克勤拍拍他的肩头,耐心提出解释,「你爸爸不能不小心谨慎一点!要不然
惹毛了那些坏人,他们会伤害你的老师的!」
「哦,」贺宇庭支著小下巴,仍是一脸愁云,「老爸,你会把老师救回来吧?」他担忧的望著同样愁眉深锁的贺之曛。
贺之曛抑郁的逸出一丝牵强的微笑,正想打起精神出言安慰贺宇庭时,他听见了一阵隆隆的汽车熄火声。
他如触电般地迅速从沙发椅内弹跳起来!快步的冲向了厅门,还来不及开门,那扇铜制雕花大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映入眼帘的,正是裴斯雨那张出奇惨白憔悴而显然哭过的容颜。
贺之曛怜惜而惊喜的凝望著她,正准备伸手揽住她纤柔而看似单溥寒颤的身躯时,裴斯雨却面如寒霜的一把挣开了他的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厉声喝道,眼光冷冽如刀,而神情激动狂野。
贺之曛满心的狂喜和热情,都在这一秒间冻结成冰,他浑身紧绷,脆弱易感的心像一颗受到气流激震的陨石般拚命地往下坠,往下坠——
而兴奋莫名的贺宇庭拣在这僵滞微妙的一刻冲了过来,他激动不已的用力搂抱住裴斯雨的腰,又哭又笑又叫的叠声嚷道:「老师,你终於回来了,你终於回来了,我好担心你喔!怕——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裴斯雨鼻端一酸,眼睛里立刻涌满了泛滥欲滴的泪雨,她蹲下身紧紧抱住贺宇庭,喉头紧缩,语音模糊的呢喃著!「对不起,宇庭,老师让你操心了——」颗颗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著。
贺宇庭也哭了,紧绷如弓弦般的情绪,在这悲喜交织、如释重负的一刹那,立刻化为酸楚激昂的泪泉,他们紧拥著彼此,狼狈的啜泣著.又狼狈不已的替彼此擦拭著不断夺眶而出的泪水。
贺之曛和谭克勤无言而动容的注视著这一幕感人温馨的画面,疲惫酸涩的眼眶内也泛起了丝丝若隐若现的泪光。
裴斯雨泪盈於睫的摸摸贺宇庭的脸,喉头梗塞的柔声说:「宇庭,已经很晚了,你去洗把脸,然後上床睡觉,老师有话要跟你爸爸说!」
贺宇庭还舍不得离开,「老师,你让我留下来陪你们好不好?」
裴斯雨摇摇头,「不好,你听话!要不然——老师会很伤心,很生气的——」
贺宇庭只好做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了。
一等贺宇庭离开,裴斯雨立刻站起来,她深抽口气,面白如纸而目光深沉的紧盯著神色同样凝重深沉、同样泛白怪异的贺之曛,冷冷的,痛楚的开口说道:
「我想,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情需要澄清.因为——我发觉——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并不了解你,而——我竟然已经决定嫁给你!」
贺之曛撇撇唇笑了,笑容悽怆而有些萧索悲哀。「你的意思是——你需要重新解剖我、衡量我,看看我是不是正如陶则刚所言的那样粗鄙卑劣?」
裴斯雨心头一凛,眼光更幽冷而更厉复杂了。「你知道是他找人把我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