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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体型娇小窈窕的短发女郎坐了下来,就在他的隔壁,轻轻摇晃著旋转式的椅凳,扬善清脆的声音对柜台的调酒师说:「给我一杯镙丝起子,记在我旁边这位先生的帐上。」

  饶见维一震,甫抬起头,就看到了蒋詠宜那张娇俏妩媚的脸,他没有掩饰他的惊异和震动。

  蒋詠宜俏皮的抿抿嘴,笑容可掬的说:「我想——你应该不介意请我这个同病相怜的人喝杯酒吧!」

   「同病相怜?」饶见维错愕的望著他。

   「是啊!」蒋詠宜点点头,「跟你一样都是失恋嘛!」

  痛楚和惊奇同时飞进了饶见维的眼底,「原来——你早就知道裴斯雨和贺之曛要结婚的事了?」

  蒋詠宜轻啜了一口酒,「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的,不过,我并不意外,他们之间的电流太强了!除非——斯雨是绝缘体,否则,她是避不开这份来势汹汹的爱情旋风的!」

  饶见维乾涩地笑了!「看来,只有我最迟钝,是个典型後知後觉的书呆子!唱了四、五年的独角戏都毫不自觉!」

  蒋詠宜咬著唇,百味杂陈地注视著玻璃杯中晶莹波荡的液体。

  「其实,唱了四、五年独角戏的人并不只你一个,我也是,只不过——你到今晚才尝到失恋苦涩的滋味,而我却整整尝了一千多个日子。」

  饶见维心头一震,「你什麽时候交过男朋友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蒋詠宜直勾勾的注视著他,酸涩而幽怨的问道:

  「你有时间注意我这个微不足道的电灯泡吗?当你的眼睛、你的心思全部都放在裴斯雨身上的时候?」

  饶见维的心又再度掠过一阵震颤,「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忽略你这个好朋友的。事实上,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

  蒋詠宜猛烈的一口饮尽杯中的酒,任辛辣酸涩的酒气灸痛著她那颗汨汨淌血的心。

  饶见维担忧而不安的审视著她,「你这样喝法,是很伤身体的。」

  蒋詠宜凄楚的笑了,「我的心都被伤得支离破碎了,我还在乎这个空壳子做什麽!」说完,泪已悄然在眼睛内打转了。

  饶见维的表情更加谨慎惊惶了,他迟疑而有些无措的凝望著出奇苍白而泪光莹然的容颜,心竟隐隐闪过一丝痛怜和微妙奇异的悸动。

   「你——很爱那个男的吗?」

  「爱?」蒋詠宜闭上了刺痛酸楚的眼睛,「我爱他又有什么用?他的心里早就有别人,从来不曾注意到我这个强颜欢笑、巧扮红娘的大傻瓜!」

  饶见维果然是反应迟饨又後知後觉的大书呆。「也许,你应找个适当的机会!主动对他表明你的心意。」他怛恻的说。

  蒋詠宜立刻跳下那张旋转椅,她白著脸,恶狠狠地瞪著一脸震愕的饶见维,伤心欲绝的厉声骂道:

  「饶见维!你真是一个麻木不仁的大白痴!」语毕,她无视於饶见维呆若木鸡的反应,也无视於其他顾客好奇窥探的目光,忿忿的背起皮包,带著绝望而激动的心情,冲出了PUB!

  第八章

  饱受冲击而还来不及细细消化咀嚼的饶见维,拖著不胜负荷的身心回到家。

  没想到一向早睡早起、生活规律严谨的父母居然都还没睡。

  他的母亲朱碧雀正坐墙角的摇椅内钩毛衣。

  而他的父亲饶亭远则坐在沙发椅内翻阅著财经杂志。

  看样子,他们是刻意牺牲睡眠专程等候他回来的,他在心底发出一丝颖悟的苦笑。

  果然,他刚脱下皮鞋,放进鞋柜,他的母亲朱碧雀就率先发难了。

  「儿子,失恋是人生必经的路程,就像伤风感冒一样,习惯了也就没什麽,不值得你宿醉夜归!」

  这麽赤裸裸而毫无迂迴转折的阵仗,果真让身心俱疲的饶见维有点招架不住,他的苦笑比洗衣板还僵硬难看。「妈,你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怎么消息这麽灵通。这麽快就知道我惨遭淘汰的噩耗?」

  饶亭远也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他直截了当的说:「是裴斯雨打电话来说的,她向我们致歉,同时要我们多注意你,别忘了给你适时的安慰。」

  饶见维坐了下来,他揉揉脸上僵滞疲乏的肌肉,「她还真是多礼,在我胸口上刺了一刀,还不忘事後附赠一罐止血药膏。」

  「你还能发挥苦中作乐的幽默感,不错,总算没让妈妈我白疼你一场!」朱碧雀淡笑道,并搁下毛线,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饶见维,「特地为你准备的,怕你刺激太深,不胜酒力,没两下就酒精中毒了。」

  饶见维喝了一口,「你不把我登报作废了?」

  朱碧雀斜睨著他,「这——媳妇跑了,又得花钱把你这个可怜兮兮的儿子登报作废,那多不划算,妈妈我可是精打细算的人呐!哪会做这种连连赔本的事;再说——」她意味深长的顿了顿,「你也不是满盘皆输,有个电动玩具打得跟你一样高竿的巧姑娘还等著你这个木头人改弦易辙,回头是岸呢!」

  饶见维脸孔燥热了,「妈,你┅┅」他讷讷不安的不知该如何措辞了。

  朱碧雀笑了,「我是怎么知道的?」她得意万分的抿抿嘴,「我虽然没有你爸爸那双当法官的利眼,但我也有一双善於观察的慧眼,从蒋詠宜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妮子第一天上我们家吃饭做客,妈妈我就瞧出了点端倪,知道这个不拘小节、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偷偷暗恋你,我不点破,是想让你自己去发觉,自己去做抉择。反正,这两个女孩子我都满喜欢的,她们也各有各的优点,谁给我做媳妇我都没意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觉。」

  饶见维感受满复杂的,他舒展一下双腿,感慨而略带窘意的说:

  「妈,你要我怎么说?我今天晚上实在是受到了太多的震憾,我先是被一个女人甩了,还来不及抚平伤口,又跟著知道有另一个女人倾心爱慕了我许多年,这种类似花田错的情节,我还真是头晕目眩,不知道是应该是受宠若惊,还是哭笑不得!」

  朱碧雀深思的望著他,「你怎么知道蒋詠宜暗恋你的事?」

  饶见维把他和蒋詠宜在PUB的对白陈述了一遍。「一直到她破口骂我是麻木不仁的大白痴之後,我才顿悟到,我是她故事中的男主角!」他乾涩的逸出一丝苦笑。

  「果然是个麻木不仁又蠢到极点的大白痴!」饶亭远没好气的在一旁咕哝著,不知道他这个办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怎会生出这么一个令人扼腕的笨儿子?

  「骂得好!即使是花钱登头版广告作废他,我这个精打细算的老太婆也不会心疼不甘的!」朱碧雀振振有辞地跟著附议。「实在是笨得让我这个做妈的火冒三丈又没脸见人!」

  「妈!」饶见维尴尬地连忙拱手求饶了,「我怎么知道蒋詠宜她居然会喜欢我?」

  朱碧雀翻翻眼珠子,「是喔!眼光太差了嘛!」

  「妈!」饶见维耳根都涨红了。

  「妈什么妈呀!明天就将你登报作废,免得迟早被你气出心脏病!」

  「中国时报广告组的主任我很熟,可以打八折优待!」饶亭远跟妻子唱起双簧。

  饶见维脸上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爸!妈!你们口下留情好吗?我承认——我是笨了点——」

  朱碧雀凶巴巴的瞪著他,「什麽笨了点?简直就是智障嘛,你在中研院都上些什麽班啊!怎么愈上愈书呆,连女孩子跟你暗示了大半天,你都反应不过来?难怪裴斯雨会把你三振出局,你呀!简直就是一根塞不通的铁管,比台北市那些捷运局的官员还令人生气头痛!」

  「没那么惨吧!至少——我还知道向你们道歉认错!」

  「光认错有什麽用?」朱碧雀轻斥道.「要懂得检讨反省,对症下药啊!」

  饶见维眉毛都打死结了,「妈,你不是说要让我自己做抉择的吗?怎么这会又在那敲锣打鼓,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朱碧雀眉毛挑得半天高了,「好,现在是讲求民主的时代,我们家也要跟得上潮流,我呢?是急惊风党,你爸是慢郎中党,你呢,正巧是最具中间色彩的不死不活党。请问饶公子,饶大委员,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是装聋作哑,还是缩头缩尾?抑或是勇於认错,急起直追呢?」

  饶见维既佩服又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妈,你应该去坐镇监督捷运局的,那么,我敢保证所有的工程一定能如期完成,而不会漏洞百出,成为国际交通史上的大笑话!」

  朱碧雀板著脸,轻睨著他冷哼著,「哼!你不必给我灌迷汤,转移话题。我问你,这档事你到底准备怎麽办?人家那麽有心,那么关怀你,还特意追到酒吧去安慰你,你好意思伤人家的心,辜负人家大姑娘的一片痴情?」

  「妈,我┅┅」饶见维心情还真是错综复杂、忧喜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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