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现在最想问的,应该是跟这趟日本之行有关的事吧?」罗睦天相悦一笑。「你问吧,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会尽力回答你。」对这个看来纤柔似水的女孩,他总怀有一份怜惜,只要无碍老友的事,他很愿意多帮她一点。
「谢谢。」对他的善意之举,乔皖不禁漾开笑颜,而这纯真的模样再次悸动
罗睦天。「我不常走出乔家,唯一熟悉的是自家附近的街道,父母走後好多佣人也离开了,连司机老伯都走了,这一阵子出门就靠园丁老李陪我坐计程车┅┅否则我什麽地方都不知道┅┅」她低语道,随即见到罗睦天深凝的神色。
「你这麽少出乔家大门?是父母不让你出门,还是有什麽特别因素?」
眼前的女孩对这个话题一僵。「父母说┅┅我不适合出门┅┅」
「不适合!」这是什麽理由。
「这些事┅┅已过去了。你说我能问关於古先生的事,能请教你几件事吗?」
「你说。」很明显的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罗睦天也有风度地不追问。
「我想知道古先生的全名。」总不能连自己要嫁的人都不晓得名字吧!
「是我疏忽了,古先生的全名叫古圣渊,你可以叫他圣渊,他和你有一点相同,母亲也是西方人,你们都有外国血统。」
「圣渊先生也有一半的外国血统。」对这个未见过面的丈夫,乔皖依然称呼先生,同时明白他们总算有个共通点。「你能告诉我他大约的相貌和个性吗?对未来要嫁的人一无所知,我很怕见面时会有冒失的举止。」
相貌和个性!对於前者罗睦天尚能回答。「嗯┅┅有很多名门千金说他看来具有书卷味、气度恢宏,气质不错。」罗睦天不自觉地把脸朝向窗外,否则看着乔皖那双纯洁无邪的眸,他实在讲不出以上的话。
「很有书卷味,这麽说来圣渊先生是个斯文的人。」乔皖以此类推地想。
「斯文┅┅算是吧!」罗睦天唇色有些抽搐地扯着,只要他不把头发散开,眼镜别拿下,更不要在阳光下露出一身训练过的肌肉,否则别人会以为是丛林冲出的野人,那麽,光看外表,这位古大少是无懈可击的。
「那┅┅性情呢?圣渊先生的性情如何呢?」这是最让乔皖忐忑不安的。
这也是罗睦天最难回答的。「他┅┅还算挺和气,总是带着微笑,基本上┅┅」他润着唇,抿着天良,坚定道。「是个性情不错的人!」
「真的!」乔皖松口气。「一个经常面带笑容的人应不难相处了。」
「不算太难。」罗睦天忽视良心的谴责声浪,颔首回应,他没说的是这位古大少连亲手杀人也绝对是微笑不离唇,如果哪天没了笑容,可能会比置身地狱还恐怖!
「圣渊先生有任何宗教信仰吗?」乔皖继续好奇地问着。
「宗教信仰!」罗睦天想到他那外表和内心迥然大异的骨性,不禁揣测圣渊若有信仰八成是魔教。「如果有那种如何在短时间内置人於死地的教派,他大概会信吧!」
「什麽置人於死地?」
「我是说,圣渊的信仰我不清楚,不过他倒是常戴紫色佛珠。」
「佛珠,那他信佛教喽。」对这一点乔皖有着亲切,因为你妈就是佛教徒。
「到了日本,见着圣渊,你可以亲自问他。」罗睦天支着下巴,叹笑道,心中同时感到罪恶,一直以来职业和经验历练让他不带私人感情进入工作中,可是面对眼前的女孩,那般少见的柔雅气韵,不停地勾动他胸中的恻隐之情。
这麽一个纯真女孩,自己竟要亲手送到恶魔掌中,她甚至天真的还不晓得自己将面对什麽!
第三章
「从你接手乔氏後,王宪和艾威斯可慌了,尤其听到你的姓氏显然相当不安。」一个身着米色长衫的少年,及腰的长发以一条浅色束带尽扎於後,面庞清俊非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颈上一串极长的水晶佛珠在胸口打成结,其中缀着一颗耀眼的天珠,全身散出的是一股灵雅气度。
「姓氏!」古圣渊看着坐在眼前的绝尘少年,感到有意思。「一个古氏就会让他们自乱阵脚吗?多少也该知道我的来历了吧!」
「应该是猜到了,而且你把乔皖接离台湾後,他们少了一个最後的筹码,我想王宪会最先垮下。」他悠笑道。
「哦,这也能让你算到。」古圣渊打趣道。
「不是我算到,而是这份资料告诉我。」少年的手指敲着他桌上的档案。「当初他们不惜代价的争夺董事之位,现在是负债累累,连房产都抵押了,再加上他们在国外一些不当的投资,目前的资金调度不来,只好开始抛售股权,而你安排的人马也在陆续收购,我只是讶异艾威斯有能力撑这麽久。」
「该说他够老奸巨滑吧,明着是有身分地位的大企业主管,暗中却叁与贩毒,近年重心摆在香港,既然他猜到入主乔氏的古先生有可能是我的话,退路应该早已暗中安排好,纵然麻烦点,但是为了一举成擒,我会斩断他每一条後路。」
「麻烦!」少年对他会说出这个名词,语调有些揶揄。「怎麽一个香港就难倒你这个无所不能的古家老大?」
古圣渊举着双手,一副投降的样子。「我再厉害,也有办不到的,有些事,不是能力权限大就一定能做到,香港的黑道派系何其复杂,是出名的组织体制还好交涉,就怕是流窜边缘的小帮派,层层叠叠的蛛网关系,虽非办不到,就怕是时效太慢,不如直接找当地最有力的背景,在香港,论跨足黑白两道的势力,李家绝对是个中翘楚!」
香港李氏家族的渊远久远庞大,早期的祖先靠走私致富,时至今日也拥有极大的黑道背景,尤其当代接班人「龙腾虎啸,行云流水」四兄妹更是名震亚洲。
「在找凶手这件事上,李家已算还了人情,还愿意再接受这样的请求吗?」
李家四兄妹的父亲李承畴曾在南美的热带雨林落难,受古圣渊的爷爷所救,为还古家这份情,当古圣渊接手追查当年逃亡的凶手时,李家鼎力相助,也因有李家的介入,才能探得一些中国当局尘封多年的机密文件,其中之一就是当年乔川原等人逃亡後的讯息。
「会的!」古圣渊拿出菸点燃道。「李家的两大实际掌权者,李龙腾和李虎啸都是相当聪明的人,他们明白在国际商场上古家的力量不弱,面对强劲的对手,与其成为敌人不如多交个朋友,更何况睦天和李虎啸还是好朋友,有他这股居中斡旋的力量,一件举手之劳的委托对大家都可算良性的互动。」
「良性的互动!」俊逸少年敛眉一笑,迎视着他,高深莫测道:「也好,你们古家和李家未来渊源可深。」
「未来渊源?」古圣渊侧首打量着他。「云轩,你这个灵修的先知可是又看到什麽命数了,我倒好奇,从我要报仇以来,你这个自忖慈悲的禅修者,怎麽从没对我说出晓以大义的话。」
明云轩优美的唇角淡扬。「你的心中早已抱着否定一切,又何劳我多费唇舌,反正念再多的经也超渡不了你。」
古圣渊朗声而笑。「你们这些禅修者不是都很爱替世人解惑消业障吗?怎麽连试都不试就放弃了。」
「试!」明云轩挑眉。「你希望我对你说万事早有定数,还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老台词,我明你看开一切,你就会看得开吗?」
「看开!」古圣渊凛眉冷笑。「为何要!我是人,不是神,既然做不到神佛宽恕罪人的肚量,就努力做个世间凡人,有仇必报就是我的肚量。」
「说的好!」对他这番言论,明云轩是颔首又拍手。「人生最难的是看开,因为人有七情六欲,所以永远不可能摆脱得了世俗烦忧,这是为什麽有那麽多人想修佛、修心,却不知道心灵的安和静才是最难修的。」
「修!何苦呀!」古圣渊弹着菸蒂,对这些论调他向来嘲讽以对。「难道斩情断欲就一定是好,红尘情爱就一定是罪,对我而言当神佛还不如当凡人刺激多了!」
「所以你得不到心灵的安和静,世俗总是蒙蔽着你的双眼,过去的事永远无法过去,它真实得就像昨日才发生,这也是让你十多年来仇恨不减的原因,因为梦魇天天在你的脑海里重复上演。」
就像猛被利刃刺中心底某处,古圣渊平日的轻笑神态逸去,深沈地看着他。
「真是可怕的表情呀,古家少爷,一篇无稽之论,还望莫见怪。」迎视着那双暗灰的眸子透着冷厉,明云轩泰然地环胸以对。
古圣渊敛眉低笑,吐着口中的烟,镜片也掩不住那对灰眸中异灿的精光。「云轩,你既有这麽洞悉人心与世事的力量,对我这条复仇之路有何建言想奉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