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童时的古烈华与母亲相当亲昵,她偎到母亲身旁,而古圣渊略带敌意地瞧着眼前的人,远远就见到这个漂亮阿姨一来,母亲就一直哭,他不喜欢害母亲又伤心的人,却在接近对方时被那双如天空深蓝的瞳给吸引。
「圣渊,」爱丽薇儿蹲下身,亲切又正式的唤着他的名。「你好!」
见到那伸出的手,古圣渊有些怔凝,不曾有人以这样的礼节对待四岁的他。
「你是小绅士不该让淑女空着手等。」她笑言。
「小渊,这是薇儿阿姨,也是妈咪的姊姊。」一旁的珍妮也道。
迎视着那双与他平行的眸,他迟缓地伸出手。「薇儿阿姨。」
细嫩的童音在被温暖的手给用力握住时,他愕然抬首;一见到那在阳光下的灿烂笑颜,古圣渊整个人像被定住般,及至年长回忆,他才知道微笑也能醉人。
後来母亲带着他们随父亲移居美国,也因此他们姊弟俩和史密斯家族及爱丽薇儿日渐熟稔,直至古老夫人病逝,他们虽又回到古家,两大家族的热络确已非比寻常,尤其那段期间母亲在爱丽薇儿细心的关照下,都不曾再有过发病的情况。
此时一阵凉意袭来,夜风转冷,房外传来管家的候门声。
「云轩呢?」看到和田端着热饮进来,由阳台外走进的古圣渊问道。
记得这小子很喜欢在这种明月高悬凉风吹来的夜晚,带着酒来仿古人月下高谈。到了下半夜瓶空见底後,对已经醉得撑不住的古圣渊,谈论的话题改为自古以来不变的穿肠毒药──酒!接着再举有多少人因酒误事,要他戒之慎之,最後洒然离去,稳定的步履丝毫不见凌乱,有一度古圣渊实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怪物,无论喝了多少,第二天面对任何事,永远是超凡拨俗的光鲜模样。
「明少爷在乔小姐房里。」
「这麽晚了。」他皱眉。
「乔小姐对薰香好奇,他们两人越谈越有兴致。」
想到乔皖白日的模样,古圣渊有些忧虑。
「少爷,你忘了她是仇人之女吗?」
和田的喊声拉住正开门的他。
「这个丫头是当年亲手打死筱原夫人害她坠楼身亡的乔万崇之女,无论少爷如何动心,也不能忘记这一点。」
「你说什麽?」灰眸扫来,语调淡凛。
和田无惧地挺直腰杆道:「老仆是 榘,但是在日本老家时我一直是筱原家的人,自幼服侍英浩少爷,连英浩少爷大婚後也是我伴着筱原夫人,夫人死後,若非被古少爷执意复仇的心感动,老仆是不可能离开筱原家──」
「你说我对她动心!」古圣渊打断他的滔滔之言。
「以少爷平日的个性和对待她的方式,不得不让人怀疑!」根本是明显极了。
「我对皖皖动心!」他不怒反笑,且笑得一副彷佛发现了什麽。
「少爷!」对他突来的纵笑,和田除了莫名还有些悚然。
「和田,」他蓦然转向老管家,对着满脸错愕的老仆人道。「你没说错,我确实对乔家丫头动心,一直以为此生能令我动心的女子只有她┅┅只有那个让我敬慕一生却不可能拥有的人,现在┅┅」
他挥退莫名的老管家,继续悠踱到阳台上,轻仰着头,深吸一口这入夜後带点清测的空气,瞳中闪烁着野芒与兴奋。
爱丽薇儿┅┅金发湛蓝的明瞳,纯美温婉的气质,生长在财政背景极大的上流社会中,她有良好的教养与谈吐,却非流於呆板的贵妇形象,尤其那般不染尘俗的气韵┅┅这些已随那坠下的身躯埋覆在皑皑白雪中,古圣渊不以为此生还能再见到那脱俗的笑靥,而至遇见乔皖,那总在不经意间展露的神采,一直与记忆中的倩影重叠,曾经困扰他┅┅
「皖皖┅┅」他低喃轻唤。
初见时,只为她那神似爱丽薇儿的气韵而震惊,却也仅止於此,後因怀疑她的身世而采取观望态度,但从何时起,她低调的默然,那抹幽幽散发的纤雅,渐渐地让他凝眸停伫。
「你最好是可柔,否则┅┅一个仇人之女,却长得这麽肖似爱丽薇儿┅┅」
他举起手腕上的紫色佛珠,谜着瞳,扯出邪荡笑意。「这是冒渎呀!」
无论这个安排与巧合是怎样的机缘,一旦证实乔皖不是可柔,这个女孩将是完全属於他的,原本对这桩复仇下的婚姻抱着另一层目的,现在他有更好的想法,而且不必怀有任何罪恶感,因为她是罪人之女!
薄吐着气息,他低吻手腕上的紫色佛珠,灰瞳映着紫光,有些暗诡的暧昧,像呢喃般。「皖皖,我很期待这个答案。」
※※※
「又下雨了。」书房里,乔皖看着窗外细雨漫飘。
「你很失望?」古圣渊见窗前的一张小脸掩不住的沮丧。
「云轩说要带我认识好多种小鸟。」下雨就没办法了。
「你近来常跟云轩在一起。」陪他在书房待没几分钟,一听到云轩叩门的声,就马上告辞跑人。
「你的手伤好了,我在书房也帮不上什麽忙,所以┅┅」没敢讲的是不喜欢他紧迫盯人的目光,从那一次在园中遇到蛇昏倒後,她直觉他的态度有些奇怪的转变,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是吗?」他垂眼淡笑,拿下眼镜。「我曾经觉得你沈默寡言,显然是我会错意了,还是你的沈默寡言只对我?」看她近来整个人不但开朗,表达意见时还挺多话的。
「你经常忙工作上的事,我怕会让你分心,所以没敢吵你。」这有一半是真,每天都在他不容拒绝的邀请下来到书房,说是陪他共度午后时光,也只见他埋首工作中,想趁他忙时悄然退出,却只要她一起身,紧随的眸光马上锁来,她只好明白的告退,见他每次都颔首,她以为他不在意。
「你不曾试过怎麽知道会吵到我?」他起身,来到她跟前。
「我不能打扰工作中的人!」她曾对工作中的父亲问了事情,结果父母让她吃足了教训的苦头。
「连跟我回应也变得流利异常,记得前一阵子你还语意不清的。」他双臂撑在她左右两旁,将她困於其中。
乔皖迎视迫近眼前犀利的灰瞳,少了镜片的掩饰,那眸光刺得叫人不敢直视。
「圣┅┅圣渊,是不是你有事找云轩,而我┅┅常常缠着他,耽误了你们的正事,你在生气。」
「你常常缠着云轩!」
见他沈下的表情,乔皖有些吓住,第一次见他如此。「因、因、因为云轩懂很多事,我有好多事想请教他,所以┅┅所以┅┅」又恢复了那语意不清的结尾,眼前那张男性面庞已近得可感觉到菸味的气息逸入鼻端。
「我倒很有兴趣知道是什麽事不能请教我,得请教他!」
「你、你在忙呀!」始终不解为何每当他一接近时,就抑不住那股心颤。
「今天不忙,你还有什麽问题想请教云轩,可以问我。」他低嘲的唇几乎碰上了她。
乔皖缩着双肩屏息地不知该如何回应,来到唇边的热气正轻撩着,她整个背脊却很凉,因为全贴上落地窗。
由唇上传来的颤抖,知道她正哆嗦着。「你不会对这样的接触陌生吧,毕竟在你昏睡前我们曾是如此的┅┅亲近。」他忆起那流连的尝吻,突然很想回味。
蓦地,她明白他的转变在哪,之前他们的相处虽带着距离,却像由淡而深的朋友,现在的他,无论言语或举止都已开始带着侵略性。
「我┅┅我┅┅」见她像只被逼到角落的小鹿,怯柔的娇颜上只是瞠大了一双惶然的眼。
他忽地一笑,将她拥入怀中。「别怕,我逗你的┅┅」唇改落於她眼帘上,有些轻哄。
「圣渊┅┅」她喜欢他温柔时的醇厚嗓音,就像冬阳般叫人有股慵懒的沈醉。
「皖皖,我希望你能习惯这样的接触,毕竟我们的婚姻不同於他人的开始,总得培养恋人的气氛。」撩吻的言语徘徊於臂弯中的嫣颊,手指揉抚着她的发。
「恋人┅┅」她有些懵懵未懂,生於异常的家庭,再加上深居简出的生活,
让她对这些寻常人口中的恋情和幸福只能向往。
「你不想,或者你并不喜欢我。」他的语调竟有些寂寥。
「我、我是你的新娘子,当然得、得喜欢你!」她急道。无论这桩婚姻为什麽而缔结,从她来到「御景庄」起,他待她并不差,甚至带给她朋友般的温暖。
「撇除这些呢?不谈这桩婚姻契约,不谈你认命的接受,这段时间的相处,问你自己真正的内心。」他靠坐在窗边的高脚几上,将地揽进双腿间,额倾靠着她,眼对眼的让她无所遁形。
「我┅┅我、我想┅┅我是喜欢你的。」不擅於情感上的言词,这已经是乔皖所能表现的。
「为何呢?」他歹意地问,忽然觉得自己与姊姊真不愧是姊弟,明知她内向的性子和自己设下的陷阱,还是喜欢逗她到羞红了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