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美可以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她是惟一一个没有被梁康砚电倒的女人。
很多来应徵的小姐第一眼就拜倒在梁康砚的西装裤下,连话都说不清楚。幸运被录用的,也往往很快就不支倒地。
她是个例外。
不过,张国栋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例外,乃是因为她早就心有所属了......
"你的机车修好了吗?"梁康砚一边走到桌上的电话旁,一边笑问她,"要不要我请张医生载你一程?"
她的脸红了红。
"不用麻烦了,我坐公车回去就好。"
她的拒绝口不对心,梁康砚岂有看不出来之理。
"你先别走,我一会儿跟他说。"他接起电话。"喂?"话声才刚落下,那头快乐开朗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的回应。
"阿康?"是他的母亲曹芬。"是不是阿康喔?"
他微笑起来。
"妈,有什么事?"
"你最近过得怎样?有没有交女朋友了啊?"
现年已经三十二岁的梁康砚,最教父母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婚事。
他是梁家的独子,梁氏夫妇是在乡下种田的农家,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苦心栽培他念医学院,本来是打着儿子这么争气,将来老了要享享清福的主意。
毕竟,种田是个苦差事,若不是因为是祖传下来的,两老没有学历又没有专才,也不会选择走上这一途。
然而,教他们想不到的是,那几块原本不值多少钱的田地,因为政府在旁边开了几条大路,一时之间竟水涨船高,价值暴增。
他们欢欢喜喜的将地卖给建商,分了两栋房子,就靠租金过活,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写意。
惟一烦恼的,也只剩下这个独生子的婚事了。
梁康砚虽然知道父母的心思,却无意急就章。
他一直认为,婚姻是人生的大事,能够让他心甘情愿踏上红毯的女人,只会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在还未遇到这样的对象之前,他是宁缺勿滥。
可惜父母没有办法了解他的想法。
他们总认为,自己的儿子一表人才,职业又是人人称羡的医生,凭这样的条件,多得是选择,只要从里头挑出一个最好的就行了,实在不懂儿子到底在等什么?
"我说阿康,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这已经是曹芬第一千零一次说这句话。"别人在你这个年纪,早就是好几个孩子的爸啦,你却连一个女朋友也没有,我们两个老的不知道死前抱不抱得到孙子?"
他闻言苦笑。"妈,你别说不吉利的话。"
"什么不吉利,这是实话啊!"她句句痛心。"昨天,你表嫂生下第三胎,是个好漂亮的女婴,我就跟你爸说啦,要是我们阿康的孩子,一定会更好看。都等了这么多年,我真怕我等不到了。"
唉!又来了......
他用手指揉着额头,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家里有什么事吗?"
这么一问,终于提醒曹芬打电话来的目的是啥。
"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一个阴谋而已。"最近你爸又说要去参加那个什么登山队,一去就是一个月,我想说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去你那边住几天。"
梁康砚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你一个人来?我可能抽不出时间陪你。"
"不用陪我啦!"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只是想去大都市住一阵子,开开眼界而已,何况,我们母子俩可以顺便谈谈心里话,你也知道你爸最近满脑子的登山经,我听得都快烦死了。"
"那要不要我回去载你?"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自个儿坐车上去就行。"她偷笑,朝旁边的丈夫比了个OK的手势。"那就这样啦,拜拜。"
挂下电话,梁康砚有好长一段时间站在原地,想着方才母亲声音中的兴奋。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希望这两个老宝贝没在计划什么事。
他永远忘不了以前几次恐怖的相亲经验,每回他总是到了现场才知道真相,连躲都没地方躲。
另一边,曹芬轻轻的放下话筒,露出一个贼笑。
"怎样?"梁父梁继业放下手中的报纸,兴奋的问,"他答应了吗?"
"当然答应了。"曹芬笑得得意。"我得再打通电话......"
再次拿起电话,她快速的拨了几个号码。
"喂,梅小姐?我明天就过去了,对对,阿康一点也没有怀疑,那就拜托你替我安排了,好好,再见。"
挂下电话,她的眼中射出了点点光芒。
看着吧!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一定会替儿子找来一个老婆的。
※ ※ ※
梁康砚住的地方就在诊所同一栋大楼七楼。
房子是租的,格局是三房一厅。他把其中一个间当成书房,另外两个房间一间是他的卧房,一间则是客房。
虽然客房至今无人使用过,但他的原则就是有备无患。
他请了一个打扫的妇人,每两天过来清扫一次,因此客房虽然没有人使用,却还是整齐乾净的。
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灯,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男人或女人,一旦年纪跨过三十大关,身边却没有伴时,似乎全部的人便开始把个人的终身大事视为他们自己的事。
彷佛结婚是一件必要的事,而结婚的对象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说他是浪漫也好,天真也罢,对他来说,婚姻是与心爱的人互许神圣的誓言,而非单单只是人生的一种必经过程,一种为了传宗接代而存在的誓约。
所以,在还没找到那个人之前,他是不会妥协的。
电梯门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廉的,是堆满了整个走道的家具。
从沙发、电视、电脑,到各式小家电,加上数十个纸箱,就这样在走道上排排站好,几乎不留一点缝隙。
他不禁愣住了。
"该死!"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子声音从眼前这些家具的后头传来。"这门怎么打不开?"
好不容易从那窄小的缝隙"挤"过来,远远地,他便看见那名刚刚才来看诊过,坐诊疗椅表情像是在坐电椅的女子。
此时此刻,她正涨红了脸,一直试着用手中的钥匙开门──开他家的门。
一时之间,他又怔了半响。
抬头看向墙壁上头的楼层标示,是七楼没错。
那扇门也的的确确是他家的门。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妈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新家?"
"再等一下下。"汪俏君皱着眉头,不屈不挠的再度尝试。"我就不信打不开这扇该死的门!"
她今天真可以说是倒霉到了极点!
麻药的效力退去之后,牙齿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搬家公司放她鸽子,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等一下该拿走廊上这一堆家具怎么办。
房东给她的钥匙,不知道有什么鬼问题,明明插得进钥匙孔,却怎么也打不开这该死的门!
这简直是在考验她的耐性,她真的快捉狂了啦!
另一边,梁康砚再度将眼神调回她身上。
看她满头大汗的不停试图将钥匙插入,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
汪俏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仍然专注的继续尝试。
"小姐?"
这次他稍稍提高了音量。
她连头也不回,只是用安抚的声音说:"再五分钟就好,乖!"
梁康砚忍不住扬起笑。
"从我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女孩子叫我要乖了。"
汪俏君因意识到传进耳里的是低沉的嗓音,身子一愣。
她开门的动作就这样僵在那儿,身子不动,只是缓缓的转动脖子,然后......她看到了那个"挤"在一堆纸箱后的男人。
她眯了眯眼。
这个男人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他们是不是见过啊......
"喔!"乐乐一眼就认出他来。"牙医叔叔──"
是了,他不就是她刚刚才去看诊过的牙医吗?
怎么,那么巧,他也住在这里?
此刻,他正看着她笑。
那不是友善、亲切的笑,当然更加不会是意图勾引她的笑──这辈子从来没有男人曾经意图勾引她,或引起她的注意,真是可悲的人生──汪俏君绝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梁康砚对着她笑是因为对她有意思。
事实上,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男人眼中的笑是因为他觉得很好笑──而且,他笑的对象是她。
"你刚刚说什么?"她挑眉,"我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次吗?"
梁康砚将那些纸箱往旁边推开,从窄缝里走出来,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
"我说,自从我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女孩子叫我要乖了。"他好笑的看着她,像是觉得很有趣。"你是头一个。"
她想了好几秒才领悟,而她的反应出乎梁康砚意料之外。
"我想,"她两手一摊,耸肩道:"她们希望的是你对她们使坏吧?"
他先是一愣,最后轻笑出声。
"看起来你好像有麻烦?"
"小事。"她撇撇嘴角,将钥匙放进口袋里。"大概是房东拿错了钥匙,我现在就去找锁匠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