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你有一口好牙。"汪俏君哀怨的望着她白得发亮的牙齿。"你没办法理解我的恐惧。"
"不,那是因为你的恐惧让你延误了病情。"她就事论事的说。"拖得越久承受的痛苦越大,简单的说,早去晚去都是要去,早死早超生。"
"不──"汪俏君趴在桌上发出哀号。"牙医耶!是牙医耶!除了妇产科医生之外,我最恨的就是牙医了!我不要──"
"少孩子气了!"
"什么孩子气?"她抬头瞪大眼。"在一间冷冰冰的诊所里,让全部的人瞪着你张开嘴巴,还要同时忍受处理蛀牙的椎心之痛,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你知道吗?"
苏文伶像是觉得很讶异似的望着她。
"你也会在乎形像吗?"
"那不是形像的问题。"汪俏君皱眉。"是一种感觉,诡异恐怖的感觉。"
"不如我介绍一家诊所给你?"她拿起桌上的纸和笔,写下电话和住址。"这家诊所不错,不过生意很好,你记得先打电话去预约。"
汪俏君瞪着上头的地址,总觉得看来有些眼熟。
"这个住址......"她皱眉。"好像在哪儿看过耶?"良久,她终于想起来。"啊!是我最近搬家的新家住址嘛,是同一栋大楼。"
"那不是正好?"
汪俏君将纸收进口袋里。
"我考虑看看......"
"别考虑了!"苏文伶站起身子,拍拍她的肩。"如果你还想吃东西的话,最好趁早治疗,我先走了。"
※ ※ ※
痛!真的很痛!
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这句话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值得颁个奖给他,形容得太贴切了!
现在,汪俏君就有这种要命的感觉。
自从悲剧发生以来,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吃不下,睡不好,就是那该死的牙痛在作祟。
苏文伶抄给她的电话,她也不知看了几次,又放回去了几次,一直在内心中与看牙医的恐惧天人交战,最后终究不敌剧痛的威力,俯首投降。
搬家的前一天,她打电话联络完搬家公司之后,顺便拨了牙医诊所电话挂号,温柔亲切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喂,幸福牙医诊所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替您服务的吗?"
"我要挂号。"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好的,请告诉我您的姓名和电话资料。"
汪俏君将资料留下,然后便听见一长串敲打键盘的声音。
等了几分钟之后,对方告诉她,她挂号的时间是在晚上九点钟,必须提早半个小时到以便写资料。
当她挂下电话时,心中之哀戚悲痛简直无法形容。被绑上祭坛的猪,心情也不过如此而已吧?
"妈咪?"乐乐睁着双眼看她,好奇的问:"你怎么了?"
"没事。"她捂住颊,另一波疼痛又涌了上来。"我牙齿痛。"
"那就应该去给牙医叔叔看啊!"她的语气活像个小妈妈。"痛多久了?"
汪俏君伸出四只手指头。
"四天?"乐乐小小的身子往前倾,"张嘴。"
"啊──"
她听话的张开嘴巴,让她好好的打量一番。
"你蛀牙了。"
童稚的声音十分遗憾的宣布。
"我知道。"汪俏君欲哭无泪的望着她。"知道,呜呜呜......"
"乖......"小小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要给牙医叔叔看牙牙,这样才不会再痛痛喔。"
"我知道。"她用更哀戚的口气回答,"我道......"
※ ※ ※
这是一个标榜绿意、安静,各项设备齐全的社区大楼。由于坐落于住宅区,因此虽然地处喧嚣的都市之中,却有着难得的安宁。
幸福牙医诊所便位在大楼的楼下。
温馨、柔和的装潢是它的特点。
不同于传统牙医诊所的冰冷及诊疗室完全开放,让病人毫无隐私可言,幸福牙医诊所强调的是温暖、贴心的就诊环境。
除了暖色调的设计及悠扬的古典音乐帮助病患放松心情之外,与候诊区分开,完全独立的诊疗室也给了病患绝对的隐私。
你再也不用在一堆候诊病人前努力张大你的嘴,做出挑战嘴巴能张度的高难度动作。更不用在冰冷恐怖的诊所中坐立难安,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面对何种酷刑。
最重要的是,它还有一样秘密武器,镇店之宝:梁康砚,梁大帅哥是也。
任何一个看过梁康砚的女人,很少有不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的。
完美的五官、结实修长的身材,再加上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即使是宽大的白袍及鼻梁上那副土到最高点的眼镜,也掩不去他迷人的丰采。
他简直活脱脱就是白马王子的化身。
一开始诊所开张时,顾客定位就是针对女性病患,所有的贴心设计也全是为了吸引年轻女性上门而做的。
照理说,以幸福牙医诊所的各项配备设计,再搭配上几近绝种的帅哥医生,应该算得上是无敌组合,诊所的生意应当是蒸蒸日上。
不过,事实往往不如想像美好。
当初,张国栋处心积虑邀请梁康砚一同开业,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的医术精湛,但不可讳言,有一部份的原因也是看准了他对女性的魅力,冀望以此提升女性病患来就诊的人数。
毕竟,梁康砚可是女人梦想中的男人。
想当初他们一块念医学院时,其他人都为了一大堆的考试抱著书猛啃,啃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连当天几号、星期几都搞不清楚,每天只吃泡面配白开水过三餐,被评为死念书的书呆子时,惟有梁大帅哥一枝独秀,后头跟着一大堆的爱慕者,最耗时间的功课是忙着拒绝一堆疯狂迷恋他的女人。
真是奢侈啊!
对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梁康砚一天累积的爱慕者数量,远远的超过他们一辈子所能得到的。
而且,其中不乏许多人暗中爱慕许久的女神,却苦于不得其门而入,没想到,梁大帅哥连微笑也不用,马上便将女神们一网打尽,怎不叫人捶胸顿足。
最最不可原谅的是,被女孩们疯狂崇拜的梁康砚,对任何攻势全无动于衷。不管是以身相许,眼泪相逼,他完全不为所动。眼看着女神们个个心碎欲死,又怎不教人咬牙切齿呢?
也因此,当梁康砚因为那些疯狂迷恋他的女人整日缠着他,而无法准备考试头痛万分时,其他人全乐在一旁看好戏。
张国栋原本也是其中的一个。
不要以为只有女人小心眼,这世上只要是人就很难避免嫉妒这种卑劣的情绪,他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比其他人多一些机会和梁康砚接触,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室友,还很巧的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分到同一组。
虽然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把被女人爱慕视为人生最大的困扰,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也很欠扁;也还是无法了解梁康砚口中所谓的无奈,但是却已经练就一身麻木不仁的功力。
毕竟,身边有着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类,时时打击你的自尊已经够糟了,你又何必再去嫉妒或是羡慕,自己打击自己呢?
也因此,这数年来,他不仅已经能对梁康砚的致命吸引力视之平常,甚至进化到懂得利用这项魅力。
不过......抬头看向外头一堆跑来跑去的小鬼,张国栋叹了一口气,他失算了,完全的失算。
的确,他们的生意很好,甚至于已经到了必须预约挂号,否则没有办法当天看诊的地步。
但是,在这么多的病患之中,女性病患的比例却是极少的。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想透其中的道理。
有一件事他没有考虑进去──
试想,有哪一个女孩子会愿意在像梁康砚这样一个无敌大帅哥面前,展现她那一口烂牙,在帅哥医生说:"嘴再张大一点"时,让自己美丽的脸孔严重的扭曲?
结果,反而是儿童病患居多──许多年轻妈妈,或是年轻女孩子,带着自己的孩子或是别家的小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带孩子看牙齿──让他每天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讨厌小孩。
小孩当然也讨厌他。
太多父母喜欢把牙医妖魔化,以达到恐吓孩子刷牙或不吃甜食的目的,以至于每个小孩一听到要看牙医就像见了鬼一样,有时非得要两个大人把他从外头"扛"进来,才肯就范。
每一次的看诊就像在打仗,累得半死。
而且,那些个孩子排不到由梁康砚诊疗的女子们,在他面前往往一改帅哥前柔弱无助、娇羞不堪的模样,摇身一变成了恐怖的母夜叉。
每回他向梁康砚抱怨时,大帅哥往往只是浅笑相对,让他怀疑他早就知道内情,说不定还很高兴受到蹂躏的人是他,而非自己。
事实上,张国栋没有猜错。
对梁康砚来说,他宁愿面对母夜叉,也不想面对一个做作的女子。他对那些故做柔弱、娇羞的把戏早就已经感到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