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生前半段已经毁在杜瑞拉的手里,她宁愿牺牲一切来换取后半段的平静。
今天一早要开编辑会议,所以她将早餐搁在桌上后,便直接往会议室走去。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里头已经全员到齐。
一如往常,她习惯性的走到最后一个位子上坐下,拿出纸笔,等着总编辑出声。
「各位早安。」她们的总编辑——洪淑芬今天显得特别精神奕奕。[下个月的专题报导主题已经定好了,这次我们打算制作的专题是访问目前台湾最具身价的黄金单身汉,这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话题——就连我也很有兴趣。」
她顿了一顿,室内其它人都笑了出来。
杜言书没有笑。
虽然,她知道同事们为何而笑。
飞上枝头变凤凰向来是全夭下所有女性不变的梦想,黄金单身汉对这些幻想细胞还末被现实完全谋杀的女子而言,比什么都吸引人。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惜她未能有同感。
她低下头,在纸上胡乱涂鸦,对这次的专题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不是她故作清高,少女怀春时期,她也作过白马王子翩翩降临,拯救她于水深火热的浪漫梦想。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
白马王子迟迟不来,继妹又让她水深火热,她很快就认清自己注定要在继妹的剧本中,扮演恶毒的姊姊。注定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阴沉的女人。
童话故事离她太遥远,也太刺眼。
[还有最后一个人选,谁愿意去采访他?」耳边传来总编的声音,杜言书不以为意,低头在纸上画了一个太阳,然后再皱眉将它涂黑。「没有人愿意吗?」
一反之前众人争先恐后,这回,会议室内安静无声,静得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言书?]只好点名那个显然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人。
杜言书猛然抬头,就见所有人全睁着一双大眼看她,表情诡异。
以为是自己不专心被捉到,她故作自然的问:[什幺事?]
洪淑芬清了清喉咙,语带保留道:[因为这回一口气要访问十个黄金单身汉,人手有点不够,我想让你去采访新亚集团的严忻章,应该没问题吧?]
要她去采访?
杜言书两眼微睁,眼中闪过片刻的慌乱。
「但是……]她在脑中搜寻适当的推拒理由。[我没有经验,而且我还有很多进行到一半的工作……]
[没问题。]洪淑芬明快坚决的语气粉碎了她的希望。[反正你只要负责采访,有什幺们不足的,其它的同事会帮忙,不管是采访内容或你现在的工作都一样。]
但是因为总编的反应实在有些不寻常,杜言书的内心忽然升起一种非常诡异、不好的感觉。
从她进入女性杂志以来,从来没有担任过采访的任务。她负责的是静态的编辑,根本也不需要出去采访。
过去不是没有大家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的日子,即使是在那时,总编也不曾派她出征,何以这次如此特别?但是,即使满心的不情愿。基本的敬业精神她还是有的。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总编要她出去采访,她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那就这么决定了!」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洪淑芬松了一口气。[你尽量做,真的没办法。也不用太勉强。」
杜言书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直到一个礼拜后,她才知道为什么总编会「这幺说,以及,为什么当她答应接下这个工作时,其它同事会露出同情的表情……
* * *
「回绝,回绝,回绝。」
随着每一个「回绝」,所有的媒体采访要求全部被驳回。
坐在新亚大饭店的总经理室内,严忻章穿著一身铁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俊美的脸上似乎永远挂着一丝笑容——但那笑意却未达到眼底。
他今年将满三十,太过俊美的外表让他看起来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也招来属下的[意图染指」,但他仍是不愿板起一张睑,威吓属下。
只因为他深信,用人必先得心。
一个高高在上的管理者,难以得到基层员工的心,而这些基层具工,往往就是决定饭店生死的人。
再完美的决策没有员工的实行,一切都是空谈。
他深知此道,因此上至各部门经理,下至负责清洁的欧巴桑,每个人都能得到他毫不吝惜的笑容——即使,而笑从未到达他的眼底。
又何妨?
反正没有人看得出来。
身为资深秘书,罗利是唯一能洞悉老板本性的人。
许多人都一再的向他这秘书表示,总经理身为新亚集团的少东,能如此对待属下,毫无骄气,实属难能可贵。
他听了只能在心里摇头叹气。
倒不是说总经理瞧不起他们,只是……也没有表面上做出来的那么亲切可亲吧?
他永远记得,之前某些死缠不休的记者是如何被上司作掉的。
亲切的外表先让对方卸下所有防卫,接着独留他(或她)在办公室里,然后打电话给保全部,请他们上来注意一下某些「不请自入]的小偷。
这些人,有的被数名大汉架到外头去[丢],也有人直接就被请到警察局去[关切、关切]。
然而即使前头烈土的尸体堆得像山一样高,却还是抵挡不了后人前仆后继的上来[自愿牺牲]。
黄金单身汉的魅力果真不同凡响。
上司是一只标准的笑面虎,这一点罗利有深刻的体会。
笑,只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对总经理而言毫无意义,偏偏就是有一堆人相信那是发自内心……
[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通通替我挡掉。」
严忻章下了命令,就希望属下确实执行,对别人他或许会采怀柔政策,但罗利……可怜的罗利,由于他已经看清了事情的真相,也只能付出代价。
「知道了,总经理。」罗利在随身的册子上记下这个命令。「不管是任何媒体,昨天有T台记者表示想替您做一个专访,这对饭店而言不失为一个免费的宣传。」
严忻章沉默了一会,像是在评估得失。
[不需要。]几乎不到三十秒,他就下了决定。[媒体表面上是对我的经营经验有兴趣,实际上只是希望以我的外表、家世吸引观众。广告经费我们不缺,这类型的免费宣传负面效益大于正面,全部回绝。」
罗利耸耸肩,在本子上写下:「一律回绝。」
* * *
这是她打的第几通电话?
杜言书数了数,发现这是一个礼拜以来的第二十通。然而,二十通如一通,得到的答案永远是:「抱歉,我们谢绝任何媒体采访。」
为什幺她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如果事情发展得太顺利,那才是叫人意外的事。
看来,想要循正常管道采访到严忻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
接下来该怎幺办?
坦白说,她一点也不想继续下去。
对方的态度已经表示得很清楚:谢绝采访,
她再打电话过去,也只是自讨没趣,就算亲自去找他,大概也只会落个吃闭门羹的下场。
但是如果这幺轻易就放弃,向总编承认失败,却又好象是她的能力不足。
她非常不愿意被贴上这种标签。
自她进入女性杂志以来,虽然没有特别的功劳,但是也从来没有出过错,她的职场生涯不能因为这个严忻章留下污点。
就算明知没有希望,还是试试看吧!
「对不起,我出去一下。」
她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和同事打过招呼后,便骑着脚踏车往她的目标:新亚饭店而去。
新亚饭店,是由新亚集团独资成立。
饭店开幕于二十年前,虽然位于市区中心地段,但是因为委托管理者的漫不经心以及长年亏损,一直被外界视为是新亚集团一项失败的投资。
许多分析家甚至断言,随着全球经济不景气的到来,新亚集团势必得进行瘦身动作,方能维持营利不坠,而新亚饭店是最应该第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包袱。
然而,三年前,身为新亚集团三少东的严忻章,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接下这个烂摊子,跌破众人的眼镜。
没有人看好这间饭店的前途,自然也没人看好严忻章的能力。
所谓富不过三代,举凡企业第二代、第三代接班人,多是无能之徒。
就算严家出了一个像严从文这样的龙凤之才,但也没人期望他的弟弟们都能像他一样。
严偲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一向无心从商,虽然娶了华恺集团的千金,却依旧不改本色,
而严忻章……杜言书眯起眼,在心里将这几天苦心寻找,结果却少得可怜的资料拼凑起来。
他是三个兄弟里面,最神秘的一个。
据说,他貌似潘安,俊美无匹!!严偲安在她眼底已经帅得很罪恶了,而严忻章听说还要更上一层楼。
传言,他亲切有礼,脸上永远带着笑容,是严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