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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他不说话,只是一直吸烟,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送你。”

  “不必了!”她强忍住痛楚的情绪迳自打开门下车。

  “秦亚!”他追了出来:“不要这样。”

  她只是沉默着,猛力摇摇头往对街走去。

  “不要再过来了!”她蓦然爆出咆哮:“我已经够有风度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杜辛溃然地停在原地,望着她没命似的往对街奔去:“秦亚!”他大惊,又追了上去:“危险!”

  一辆私家轿车以恐怖的速度冲向她,她什么也没看见……

  紧急煞车的声音尖锐刺耳地传来……

  “秦亚……”

  一道紫色的光线突然闪耀地冲向她,她还来不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已过去!

  ***

  那仿佛是黑白影片中的慢动作,她睁着眼,那团淡紫色的光影——她的女儿,冲向那个女人,将她推上安全岛,而车子飞驰而过……

  她掩住唇,却掩不住那自心底发出悲痛恐惧的尖叫声——她的女儿……

  ***

  他无法动弹,那道紫色,那团紫色的光影曾在他的梦中轻轻地、温柔地哭泣……

  那是小雨,那个精灵,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小雨,在他的梦里哭泣的小雨……

  一切都明白了,一切也都太迟了!

  他仿佛听见梦破碎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心狠狠地被辗过……辗碎……不复踪影……

  ***

  “不要啊!”他狂吼——奔向他们,奔向那道紫色的光芒,妖妖尖叫着飞去……

  轮胎刺鼻的烧焦味飘在空气之中……

  “不要啊!”他哭吼着,车子撞上安全岛,紫色已然消失。

  十年前,他们在车子前出现;十年之后,她在车子前消失。

  他站在那里,时间仿佛停顿下来,所有的车子都停了,何香芸心神俱裂的尖叫声回荡在空气之中。

  他轻轻蹲下来,地上有淡紫色的粉末,没有神采,没有光芒……

  “怎么了?怎么可以这样……”他哭了,泪水滴在粉末上,化为一注小小紫色的水影。

  何飞雨——消失了。

  有没有听见梦的羽翼在夜里鼓动的声音?

  轻轻地、细细地,仿佛害羞的妖精;

  当你或你学着更成熟、更世故、更适应社会的同时,

  有没有在心里留一片小上的天空,

  任梦想在其中放肆地翻飞?

  学着和孩子似地,

  快乐地欢笑?

  在梦想中飞翔

  快乐地——织梦。

  第七章

  “然后呢?”

  “然后?”她轻轻地笑了,的确!故事还没结束呢!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然后我小阿姨终究没有和杜辛结婚,他们分开了。我小阿姨又回日本念书,念到了管理学博士,一直留在日本发展,偶尔才回来,到今天仍然没有结婚;而杜辛则不知不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他父亲也不知道。十年来他偶尔会寄明信片,地点都不一样,我猜他也一样没有结婚。”

  “那小飞和他母亲呢?”

  “他们去了国外。”她有些黯然,随即努力地掩饰,但那一抹苦涩却怎么也无法消除!“何阿姨受不了失去了小雨的打击,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杜伯伯带着他们到国外去了,前几年还有消息,后来也断了音讯……”她微微苦笑,“好啦,故事说完了!”

  她们不胜唏嘘地喧哗了起来:“那你那年联考怎么样?”其中一个女孩儿好奇地追问。

  “自然是考上了,不过不是什么好学校,我家里的人叫我重考,可是我不愿意,就在商职里混了三年算数。”她耸耸肩:“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看!我现在不是一样活得很好吗?”

  “小飞为什么不和你联络呢?”

  “对啊!为什么?”

  她沉默地垂眼,好半晌突然拍拍手:“好了!今天打烊了,你们赶快回去吧!”

  她们发出失望的声音,由于每天都会听到,她也就见怪不怪了,她仍笑着赶她们走:“快滚吧!明天各位还要上班上学呢!”

  “小楼,你越来越市侩了!”其中一个女孩儿埋怨。

  她笑着挑挑眉:“我应该再市侩一点,每杯咖啡涨五十块,看你还敢不敢抱怨!”

  她们笑着各自收拾东西,走出小店,她朝她们挥挥手,店里终于只剩她一个人。

  淡淡昏黄的灯光下,她望着外面的街景。心思仍停顿着。

  十年来,这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何香芸走了之后,这家店一直租给别人。两年前,她凑齐了钱将它顶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个伤心地,照理说,是该离得远远的,但她却无法离开这里。

  固执地守着这里,仿佛等着他回来似的。

  七年了,七年来他没有给她任何讯息,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似地,如此彻底!

  也曾怀疑过那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五年前家里一场小火灾,将他的来信及她所有的日记付之一炬,什么也没留下——除了妖妖。

  它现在正溜出她的口袋,坐在柜台上吃客人留下来的饼干,除了它之外,已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一切曾发生过。

  “妖妖,你会肚子痛!”她轻轻扯着它手中的饼干:“到时候又没有医生可以治你,看你怎么办?”

  它和她争着那片小饼干,吱吱怪叫着,瞪着那双哀怨的大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不行,你忘了上次你生病,全台北市的兽医院没有任何一家敢替你看病吗?”她将饼干全部收了起来,轻轻刮刮它圆滚滚的小肚子:“你今天已经吃得够多了!”

  它立刻垂下头,看起来十分失望,象失去糖果的小孩。

  她叹口气,将饼干折成两半,把比较小的那边交给它:“好吧!只准再吃这片,小心你变成大胖子!”

  妖妖开心地抱着饼干大嚼,她则坐在高脚椅上望着它,轻轻顺着它背上细细软软的绒毛:“妖妖,只剩下我和你了。”她静静地对它说。

  它停下嚼了一半的动作望着她。

  “他大概已经把我们忘了。”

  可以猜到,如果妖妖会说话,那它现在一定正在安慰她,说:“不会的!他一定仍记得我们的。”

  这十年来和它日夜相伴,总是和它说话。她并没有太多的朋友,仅留的几个死党平时各忙各的很少相聚,即使见面也是在小店里,连知心话都无法多说。

  美绮说她完全和社会脱节了,摆明了是个都市隐者,“谢绝往来”四个大字明明白白地写在她的脸上,仅为了年少时的一段恋情。

  美绮是少数不会取笑她的朋友之一,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她一直耐心地倾听她那荒谬的故事和情节,提供她永不匮乏的安慰。

  她今年年底要结婚了,对象是她的上同,办公室恋情鲜少有成功的例子,而美绮正好是其中少数成功的。婚后她不再工作,至少不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或许届时她可以多来陪陪她。

  其实她并不十分确定自己是不是寂寞?

  她有妖妖,有家人,虽然一直单身,但她并不急于录求感情生活。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小飞。

  ***

  “小楼!看谁来了!”

  她才刚进门,妈妈便开心地叫了起来,她抬头一看,有些意外:“小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本来想直接到你店里去找你的,又怕你已经下班了,所以就回家来了。”秦亚,她的小阿姨端坐在她家的客厅之中,风姿不减当年;尽管已有些岁月的痕迹,但反而增加了些许风韵。

  事情刚发生的那年,她半句话都不跟她说,幸而她也没在家里停留很久,一申请到学校她立刻就走了;而今事过境迁,现在她已较能体会她当年的心境,两从又恢复了昔日的感情。

  “听说你那家店做得不错?”

  “还好,可以维持而已。”她走到客厅在她的面前坐下:“这次回来多久?”

  “不一定,不过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他们希望我留下来,我正在考虑。”她静静地微笑,当年那股迫人的锐气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沧桑和历练。

  当年秦亚也并不好过,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并不是任何人的错;但她和杜辛却成了代罪羔羊,何阿姨在医院里疯狂地指着他们叫刽子手的那一幕,很是令人心碎!

  她们家里的人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没说,小楼也没说;即使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只知道她外公外婆高高兴兴地建了新楼准备给么女当嫁妆,而不到几个月,她行一背远赶重洋,两位老人家只好继续望穿秋水等待。

  这十年来,秦亚修得了两个博士学位,在日本大学里教书;后来在商场上当高级主管,事业做得有声有色,却一直小姑独处,连男朋友都没听说过一个。

  “你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好好聊聊,我累了,先进去休息了。”尚太太很识趣地告退。她虽然一直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倒对女儿和妹妹之间的关系相当容忍;或许母女连心,她不想逼她们说那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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