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人鱼座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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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答应了,而现在她无法去想自己做得对不对,至少她不必再在公司看到那种不信任的眼神,听到那背后的议论了。

  这也算打胜战事的一种说法吗?

  她不知道,或许她根本彻底的失败了,只是她无法去想,宁可当成是成功吧!

  她不是美人鱼!她坚定的告诉自己,绝不要再当那条可怜的鱼!

  而现在,她至少不必怀着破碎的心看着她的王子和公主踏入地毯的另一端!

  不是吗?

  当然不是!

  因为何安琪正忿怒的瞪着她的办公室。

  方群智——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七年来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为了那个荆泰生?而现在他们居然要订婚了!

  方群智不要她,韩拓鄙视她,他们全都倾向荆泰生。

  她不会让她如愿以偿的。

  荆泰生的一举一动她全都看在眼里,她会不明白她爱的到底是谁吗?嫁给方群智她注定要痛苦一生的!可是那还不够。

  因为她仍得到了她的地位。

  她要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更惨痛的代价才行!

  ※ ※ ※

  韩拓把一切的事情向他的父母倾叙,包括他的好胜、他的盲目和他至今才明白的爱,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香梅听着听着,不禁为这一对倔强的小儿女感到心痛。

  爱——为什么总是那么难呢?

  “爸,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难过得直想掉眼泪。

  “告诉你有用吗?”韩奇风悻悻然的瞪他:“早告诉你,你只会更加排斥她,说不定还把人空当成牛花花那一型的女人来看,我告诉你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韩拓知道父亲说得对,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是泰生挽救了他的公司,他不但不会感谢她,反而会讨厌她。

  可是——他仍希望事情会有转机,即使早那么一点点,也许——

  也许也只是也许。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华香梅是最冷静的,她权威的声音立刻使他们父子俩希祈的看着她:“他们还没订婚就可能改变,我们先找出阻止的办法才是真的。”

  “如果这臭小子不再出状况才有可能。”韩奇风咕哝。

  “爸!”

  “怎么样?”

  “不要吵了!”她杏眼圆睁:“我已经让你们父子俩吵了一辈子了!到现在还不放过我?都给我闭嘴!”

  他们果然安静下来。

  “这件事去找方世城没有用,他很希望泰生和他儿子在一起,所以要找开泰生的心结只有去找一个人。”

  韩奇风脸色一变。

  “我们去找荆远达。”

  他装疯卖傻三十年,而该来的总是要来。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一直希望——一直希望——一直希望他的努力会得到结果。

  华香梅没有注意到她的丈夫,她望着遥远的过去——那是一笔很简单的账却纠缠了她四十的。她以为今生今世是不可能结清了,而现在——

  她终于要去面对她的债务人。

  ※ ※ ※

  荆远达仍旧坐在他的窗户前,眼光依旧停顿在遥远时光的某一点上。

  手上亡妻的照片巧笑倩兮的凝视着他。

  他活在自责与悔恨中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憎恨他自己,也连带着憎恨他的女儿。

  她和他是如此的相似!由于她的出生他的妻子苏红玉差点死亡,尔后身体一直不曾康复,终至逝去。

  他和她是造成红玉死亡的两大原因,他怎能忍受自己去爱他的女儿?他欠红玉一辈子,到最后还是他的女儿开启了她前往地狱的大门!

  他知道孩子没有罪,他也记得红玉生前多么宠爱她唯一的小女儿,可是他就是没办法。

  她怎么可以那么像自己?女儿不都是应该像妈妈的吗?为什么她身上会找不到红玉的影子!

  他对不起红玉,是她倾尽所有帮他买船票,他才得以逃出大陆,而他却一心惦记着华香梅,直到她含恨而终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爱的一直是他的枕边人,那个和他同甘共苦建立家庭的小妻子。

  她曾经活泼、明亮、开朗,可是和他共同生活的十多年,她却光芒黯淡,日益憔悴!因为她知道她的丈夫一心惦记着别的女人。

  然后她却一言不发的忍受了十多年!

  所以他花了二十多年来追悔自己昔年的愚昧。

  他从大陆逃出来的这四十多年来,前十多年他用来想念华香梅,而后二十多年,他用来追忆苏红玉,人生中精华的四十年就这样走过了。

  他并不后悔,这是他应得的报应,只是——他为干什么会感到这么难过?这么空虚?他的女儿终会离他而去,因为这二十年来他冷血的待她,她有资格让他自了残生。

  他还有什么?除了一具风烛残年的身体之外,他只有那些灿烂却无用的回忆伴他残生,这是报应,报应啊!

  “荆先生,有人来看你。”阿竹打开房门。

  他正沉溺在思绪中,不禁恼怒的回头,正想斥责她,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门口站的女人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再见面的。

  华香梅。

  “梅儿——”他不可置信的低喃。

  “好久不见,远达学长。不欢迎我吗?”她含笑伫立。

  荆远达努力使自己平稳的站起:“怎么会呢?快请坐!快请坐!阿竹倒茶。”

  华香梅走到他的床边坐下,另一个男人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这位是——”

  “我的丈夫韩奇风。”她平静的介绍。

  远达一下子跌回现实,是啊!四十年了,难道还能期望她痴痴的等着他:“请——请坐。”

  韩奇风摇摇头:“不了,我在外面等你们就好。”

  华香梅微笑望望她的丈夫:“我让你跟我一起来不是要叫你在外面等的,一起来吧!”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光彩,又迅速黯去:“你们说的话我插不上口,不如还是在外面等吧!”话毕,他当真走到客厅坐了下来。

  荆远达看看他们夫妻,又仔细凝视华香梅:“四十年了!好漫长啊!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四十年虽然不短,又怎么能说漫长?你我都有家有子,培育下一代的过程常让我觉得快得来不及眨眼,一下子几十年都过了。”

  “梅儿——”

  她依旧含笑:“我见过泰生了,他很杰出,我十分喜欢,所以收她当干女儿了,你养的孩子果然很特别。”

  荆远达红了脸,他怔怔的看着她。

  这不是他的小梅儿!

  他的梅儿内向,含蓄、温柔而甜美,而面前的女人一身的干练精明,再不是过去北大那个怯生生的小梅儿了!

  她是怎么改变这么多的?他忽然有些恼怒!因为他一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会使人变得如此令人难过!

  “你来跟我谈我女儿?”他粗声说道。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我来跟你谈什么?谈过去?谈你那些壮志未酬的梦想?还是你光辉灿烂的学生生涯?”华香梅目光如炬:“或是谈你逝去二十年的妻子苏红玉?谈你坐在那里任它流逝的四十年岁月!”

  “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得了。”他摇头,无限感伤。

  华香梅叹息:“人都是会变的,你不也变了吗?你变得冷血而且残酷,比起你来,我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霍然抬头,怒火燃起:“我冷血?我残酷?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一坐四十年?”

  “因为你是多情的荆公子,因为你是有诗人般情怀、烈士般气魄的荆远达?”华香梅冷笑:“人是要长大的,你这样坐着又代表什么?代表你很怀旧?代表你的痴心吗?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远达怒极:“你今天是来指责我的?来批评我的生活方式?”

  “你这种生活有方式可言吗?让你女儿养你二十年,受你折磨二十年!那叫方式?”她也怒了——昔日总流露着温柔,害羞光芒的双眼,一下子燃起怒恼,气势逼人。

  荆远达摇摇晃晃的坐下来,他是那么不堪吗?他是那样一个没有人性的父亲吗?他是吗?

  “你知道泰生最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一间永远亮着灯火的房子,那可怜的孩子正在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而她根本没做错任何事!”

  “你在说什么?”他涨红了脸:“我当然会给她一个家!她住的地方不就是她的家吗?她付出什么代价?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供她吃、供她喝、供她上大学,这还不够吗?”

  香梅悲怜的看着他,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她住的地方跟旅馆到底有什么不同?一个没有爱的地方比没有家还要糟。你养她跟养什么动物都没两样,你根本不配当她的父亲。”

  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的确没给过他女儿爱,他的爱已经用光了,没有的东西是无法给人的。

  “她要跟方群智订婚了,而她根本不爱他,只是为了想有一个家,一个爱她的男人。”香梅幽幽地叹口气:“她和我的儿子相爱,却有太多的误会存在而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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