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山也拉着儿子:“俺知道你也是很担心宝儿啦!出去找找啦!小海,你最有办法子。”
小海一语不发地走向柜台上的电话,拨了个电话,然后说了一大串英文。
“怎么”
“他们会集合等我去。”他简单地说道,同时伸出手,戚大山皱了皱眉头咕囔:“又要?”
“给他啦!”戚母推着她的丈夫。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抽出皮夹:“这次要多少?”
“一百。”
“那么贵!”
小海斜视他的父亲:“我自己还不算在内,再啰嗦我就加价。”
戚大山咕囔着抽出一张钞票:“几天份的?”
“一天。”他一把抢过钞票,一阵风似得跑得无影无踪。
“只有这种时候他不会像蜗牛似的。”
戚母叹口气:“咱们家的孩子都有问题。”
他耸耸肩,笑咧了一张大嘴:“谁的种嘛!咱们家的孩子全都该死的有些好问题!”
假日的纽约购物区说人潮汹涌是太简单的描写。百货公司里的人潮,一波又一波的涌进出,随时都会有迷路,走失的麻烦。
方群智挽着女孩,小心防着扒手,又得照顾对人潮不适的,她,的确是一件辛苦的差事。
至少他明白了一点:这个孩子绝不虚荣,她对漂亮的衣服没有兴趣,对金饰宝石更是兴趣缺缺。
“没有看到喜欢的衣服”他轻声问她。
女孩咬着下唇不太好意思的望着他:“我不太会买衣服啊1这些衣服我都不喜欢。”
群智看着她一身可笑的打扮,过大衬衫和过大的牛仔裤,全是他的衣物,穿在她的身上不但大,而且还松垮得可笑。
他无奈地轻点她的鼻尖:“你总不想穿着这身衣服过一辈子吧?你以前都穿什么?”
“大——大概是牛仔裤一类的吧。”
“那我们去买牛仔裤好”
“宝儿。”人群中忽然传来惊喜的叫声:“宝儿。”
一个满头红头发的高瘦女子蹦蹦跳跳地来到女孩的面前:“真的是你!你那晚的表现棒极了!真是令人疯狂!”她连珠炮似的说着,给子女孩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真是太厉害了!难怪威诺先生把你当宝似的捧着!”
群智和女孩一时之间都还不知如何反应,红发女子已吻吻女孩的颊:“我男朋友还在那儿等我,我们改天再聊。”然后又钻入人群里去。
“喂!等——”
女孩茫然地看着她一下子便不见了人影。
“认识他”群智急急问道。
“我——不知道。”
“她叫你宝儿,你叫宝儿?”
“……宝儿……?”女孩喃喃自语,咀嚼着这个名字:“很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方群智将女孩带一到一处人烟较少的地方,温柔地凝视她苦思的眼:“我想我们大概找到你的名字了,宝儿。”
女孩苦恼地回视他:“我不太确定。”
“就算不是也没有关系,宝儿。”他想了一想,轻轻地笑了起来:“很适合你。”
“真的”
“你不喜欢?”
“不是。”她垂眼,害羞地咕哝:“就叫宝儿好”
“威诺先生是谁?”
“威诺?”她想着,拼命在脑海中寻找相关的人名,寻找同样的记忆,火光一闪——
一大群的人、鲜花、舞台光、镁光灯……汗……颤抖……
害怕!
好多好多的害怕……
“宝儿!宝儿!”方群智急切的呼唤。
宝儿面色铁青,一颗一颗冷冷的汗珠自身上冒了出来,她的手指陷入了群智的手臂里。
“想起什么”
“害怕——好多好多的害怕……”她喘息着回答,脑海中的影像已经退去,只留下一种冰冷的恐怖。
“没事了!”他轻轻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没有什么事会可怕得不能解决的,别怕,我在这里。”
她努力深呼吸,将情绪平复下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什么人或是什么地方,可是很可怕……我不能站上去,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群智事情以她的颤抖和恐惧,不知不觉竟有些愤怒起来!
不管那是什么令她如此恐惧,总之那是不对的!残酷的!
他为怀里这个小女孩而愤怒!
“裙子,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人好多……”
“是‘群智’。”他微笑地纠正她:“你讨厌人多的地方?”
“好像是,很多的人让我不能呼吸。”她小声地承认,脸仍埋在他的肩上。
“你是个很胆小的家伙。”他取笑她:“我请你去吃冰淇淋好”
宝儿猛然抬起头来,眼里闪着兴奋快乐的光芒:“真的我可以吃很多很多的冰淇淋?巧克力圣代?香蕉船?”
“你很少吃冰淇淋?”他纳闷地问,在美国很少吃冰淇淋的女孩子真是少见。
她用力点点头,毫不自觉地拉起他的手:“我们快点去!我等不及了!”
方群智笑了起来,这个毫无心机的女孩非常突然取悦,是个甜美的小东西。
而他也毫不自觉,现在是他这一年多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医生,她怎么”
年老的医生站在X光片前沉吟半晌,指向X光片中的一小块阴影:“这块瘀血阻碍了她的脑神经而引起记忆障碍。”
方群智握着宝儿冰冷的手,鼓励地朝她微笑,示意她不必惊慌。“那怎么办?它会自动消失”
“大部分是会的,万一不行我们也可以动手术将它取出,不过这种情形不多,通常只要过一段时间,它就会自行消失……”
“可是——”
老医生歉然朝宝儿一笑:“永远无法恢复记忆的状况并不是不曾发生过。”
宝儿面色雪白,嘴唇一下子失去血色:“万一——万一我是那种少数的例子……”
她机伶伶地打个冷颤:“那我就永远想不起来我自己是谁了……”
“不会的!”群智拍拍她苍白的脸颊:“别胡思乱想!医生说过一阵子孓会恢复子!”
老医生朝宝儿安抚性地微笑:“即使是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也可以动脑部手术将瘀血取出,你不必担心。”
方群智朝宝儿微笑,仿佛在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似的。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转向医生:“如果她恢复了记忆,那会不会突然不认识我?将现在发生的事全部忘掉?”
“有这个可能。”
他们二人同时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望向对方,神情中有说不出的不愿与不甘——
“目前来说还很难确定什么,如果你不为我们可以再做进一步的检查,也可以找出帮助你早日恢复记忆的方法……”
“不要。”宝儿别开视线摇摇头。
“宝儿?”
她委屈地低下头:“我不要忘记你,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你不是很想知道自己来自什么地方”他温柔地抬起她的脸:“医生可以帮你,你不必顾虑我,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就算你忘了我,我们也可以再认识一次”
话说得豁达,连自己都有些意外,意外他竟又和以前一样,习惯于安慰别人,背负别人的痛苦。
但他却无法不想:自己真能像自己说的那样豁达他真的愿意用现在的宝儿去换一个他所陌生的女孩?
生命是不能假装的!
他曾骗过自己和别人一次,还能再骗第二次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沉默下来。
宝儿拉起他,“我不要再检查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望向年老的医生,医生含笑点点头:“其实顺其自然是最好的,不必担心有后遗症,有什么问题随时欢迎你们来找我。”
回到方群智的小公寓,宝儿将买来的衣服抱回房里,欢天喜地地开始试穿,像个孩子似的快乐。
方群智保持微笑的赞美她,心情却还停留在老医生的诊所里。
过去他曾迷惑自己对荆泰生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现在他更迷惑自己对宝儿的过度关心。
如果他够理智,他应该把宝儿送走,能照顾年轻女孩的地方多得是,甚至他可以托宋西华来照顾她,但他没有。
一种莫名的冲动使他将她带了回来,自愿充当她的保姆。
如果才相处二天他对宝儿便有了不舍的感情,他不敢想像等到她忧愁记忆之后他会怎么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宝儿?”他轻声唤道,突然想起她似乎已好久没再出来宝儿的房间半掩着,他悄悄推开门进去,她正坐在床沿对着一件衣服发呆。
那是一件很美丽的小礼服,雪白色的雪纺纱和蕾丝制成类似公主装的礼服。
他只看一眼就能想像宝儿穿上它的美丽模样,所以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在宝儿还来不及看上一眼便已用精美的盒子包装起来。
“喜欢”
宝儿只是怔怔的望着它。
“宝儿?”
她抬起眼,泪水滴溜溜地流了下来。
他大惊失色,将衣服推到一旁:“怎么如果不喜欢就别穿它,我不会勉强你的,我只是猜想你穿上它会很好看而已,不知道你那么讨厌这件衣服……”
“我不知道。”
“……什么?”
宝儿指指那件衣服,用手背将泪水抹去,哽咽地开口:“我没有讨厌它,只是法律顾问秋什么,一看到它心里就很难受,控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