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眼眸如火、热情激动;她望着他,眼底却只是平淡空洞。
樊烈老说他要娶地,香思不知怎地只觉得有些不耐。
「天气熟,我要回房了。」她柔声道,起身欲走,他却抓住她的手。
「香思--」他坐在椅上满是自信地笑望她。「不是天气热,是妳害臊了。」女人总是喜欢矜持含蓄地。
不是害臊,是烦!香思有些愕然,大师兄老是这么自以为是;她叹息,有些对牛弹琴的无力感。她连辩驳都懒了,师兄的性子她还不了解吗?
「我真的想去歇着了。」真烦,还是快快动身离开这儿出游去吧。说着,她掉头缓步离开。
身后,樊烈灼热的眸光直直追逐着她背影直至消失。不明白那么纤弱柔媚的身子怎么偏偏老想着往外跑?
樊烈低头,看着那把老旧的相思琴--香思是他的,是他樊烈的。他情切执意地想着,抚摸琴弦,就好似他也摸到了琴的主人--
他的小香思……
七日过去,险峻的嵩山突出云端,午后,一抹残阳斜映,云霞满天。
山顶密林内,只听得沮丧哀嚎声不断,打破了山林里清幽绝尘的氛围。
「唉我的脚快断了,我的膝盖发软,我快不能呼吸了,老天啊,我为什么要受这种苦哇?唉呀呀,我快死了……」
一阵清脆的笑声如春风沐人。「牙儿,快别抱怨了。」
香思精神奕奕,一身淡黄罗衫,眼里含笑,搀住腿软了的小师妹。出远门时,为了防身,她背上总背着师父给的潋水剑,不过除了练武外,个性温婉的香思不曾让剑出鞘。
「师姊--」牙儿气喘吁吁。「咱们是不是该下山了?」天快黑了,她可不像师姊有那么好的武功底子可以迅速下山。
夕阳黄橙橙地映上蔚香思脸容,她黑眸闪烁,柔声道:「可是,还没见到贝多子树……」
「拜托,天色暗了--」牙儿动怒。「晚些山里野兽出没,搞不好还有山鬼,难道为了一棵贝什么树,连命都不要了吗?」她扮了个恐怖的鬼脸,龇牙咧嘴、双目狰狞,想吓唬师姊。
可惜香思只是掩嘴轻笑,挽住师辣胖胖的手臂。「唉呀,是是是,妳说的对,再给我一个时辰,真找不到我们就下山。」
一个时辰?牙儿唉声叹气地硬是被师姊拖往密林深处。看来,不找着贝多子树,她是别想下山了。
片刻后,山林夕照隐没,视线昏暗下来,远处听见猿啼,伴着几声诡异的鸟叫,连夜虫都开始呼鸣了,而香思仍是在密林里兜转。
她深深地呼吸着林内空气,想闻出传闻中贝多子树的芳馨,然而吸进的却只是湿冷的混着草味的空气。
眼见天色暗了,泥径上,牙儿不安而烦躁地直叨念道:「惨了,天黑了,我们快下山啦,这儿阴气这么重,要迷了路就--」
「嘘--」香思而按住她的唇。
牙儿住了口,难得见师姊如此严肃的表情,她有些惊愕。
「听见了吗?」香思抬头谛听。「琴声……」罕无人迹黑鸦鸦的密林深处,竞传来缥缈琴声,但那琴音毕竟太过微弱……
「我只听见沙沙的风声……」牙儿更专心点儿,不安道。「还有虫的叫声!」她见师姊出神地屏息闭目凝听,一股寒意袭来,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师……师姊,这深山密林里不可能住人,怎么会有琴声?走啦,我们快下山,这儿好阴森喔!师姊……」
「不对!」香思怔眸。「分明是琴声。」她回身疾人密林暗处,追着那缥缈的乐音……
牙儿一见边追边嚷。「师姊、师姊--等我等我啊!妳别乱闯啊--师姊……」
那空灵缥缈的琴音完全吸引住香思,她轻盈的身子如疾风穿越一片片密林,追寻声音的主人二兀全忘了自己的轻功小师妹根本追不上,一眨眼,师妹就被远远抛在后头了,而她纤细的身影则没入林间……
香思纤影飞掠林间,如一抹流星,闯入陌生之地,穿越了重重暗林,那琴音愈渐明显,而四周景物愈渐荒凉。前头已无路可进,她不顾芒草丛生,拨开杂乱的荒草,忽地,她被眼前的景象给惊骇住……
前方群树环绕着一座极为清幽的竹屋,银色月光撤落了一地。
屋前,但见一身形硕长的白衣男子,漠然伫立于抄琴座前,周身飞萤点点环绕,他发长至腰,发色淡如银,狂放地任其披散,两眼冷然地注视座上覆着光晕的琴身;他只是漠然地注视那古意盎然老旧的琴身,琴弦便似受人撩拨操控般奏出优美空灵的曲子。
他身上散逸着操控琴弦之银色气流由,吸引了无数飞萤环身飞掠,构成一幅诡异又奇幻妖魅之像,那对细长而冷漠的眼,亦如他奏出之缥缈的琴音那般神秘。
香思甚惊,当下只觉此人非魔即神,绝不是泛泛之辈。正失神之际,她的手肘忽地被人抓住!
「师姊--」牙儿气喘吁吁,未察觉异状便嚷。「可追到妳了,妳跑那么快干么,妳--」
「嘘!」香思按住她的唇,却来不及了,那琴声已骤然停止。牙儿还未回过神来,立即感到一股至寒杀气猛地袭来,香思反应甚快,将师妹一扯,旋身避开那股致命的杀气。
「公子,我们并无恶意。」香思护住吓坏了的师妹,冷静地迎视前方冬眸相对的陌生男子。
这会儿她看得更清楚了,这男人肤色淡,眼神冷漠,唇薄,眉凝着,他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喜怒?然不可否认--他长得极为斯文出色,可惜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教人害怕。
「闯入者死。」他简洁一句,随即冷眸一凝,周身气流骤变。
香思忙出声制止。「公子,且慢--」蔚香思冶静应对,她谎称道:「对不住,是我们迷路了,并非故意闯入你的居处,还请公子见谅。」
「是啊--」牙儿回过神来,气极了。「什么闯入?你又没有贴个告示叫游人闪远点,避开这瘟地,怎能怪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简直--
「牙儿!」香思横她一眼。「不得无礼。」
男子伫立月下,两眼漠然注视蔚香思澄澈双瞳,片刻后他开口:「给妳半个时辰,滚。」
「什、什、什么?」滚?好狂的口气,牙儿躲在师姊身后嚷嚷。「滚就滚,有什么稀奇,求之不得哩!」还没骂够,愕然地听见师姊竟开口相求--
「公子,夜深露重,天地昏暗路径难辨--」香思眼眸闪烁,柔声请求。
「可否叨扰一夜,天明即去。」她对这神秘的居处起了莫大好奇心,其实凭她的功夫要在野外露宿一夜根本没问题。
「对对对!」还是师姊想得周全,牙儿忙帮腔。「喂,公子爷,给个方便吧!」想她师姊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这样美的女人肯求他,他合该高兴得痛哭流涕了吧?况且夜这么深了,她可不想睡在湿漉漉的泥地草丛间,
男子双手背在身后,睥睨地望着她们。「滚!」
「啥?」牙儿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没见过这么冷酷无情的男人。
「你怎么这么无情啊?亏你长得恁地斯文英俊,竟然小器到收留两名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小女子过一夜都不肯?这这这……这还有天理吗?」牙儿一生气就卯起来骂了。「万一我们被野兽吃掉呢?万一冻死在山上呢?你这岂不是造孽?」
「牙儿!」香思拉住师妹的手,示意她住口,然后再次恳求。「公子真不再考虑?」
他傲然别开脸,冷漠的脸明显流露不耐。「再半刻,妳不走,即命丧此地。」
牙儿真气坏了。「跩什么啊?」她咬牙切齿,低声同香思道:「扁他、快扁他!瞧他那副跩兮兮的嘴脸,真该让他见识见识妳的厉害,潋水剑拔出来伺候他!」她对香思的武艺超有信心的。
蔚香思凝视男子漠然的脸色,再瞧瞧一旁案上的古琴,心庭有一些失望,却不想强人所难。「牙儿,是我们打扰在先,怎可造次?」她向那陌生男子微微颔示意,「既然公子坚持,那么告辞了。」她随即掉头和师妹离开。
可惜啊可惜,香思掩不住失望的表情。第一次听见有人将琴弹得如此灵活,第一次见有这等高人能以气使弦,然而竟是无缘相识。
蔚香思拉着忿忿不平的师妹步出那神秘禁地。突然,空中传来沙哑低沈的嗓音。「无痕,你就答应她们吧!」那是老人的声音。
无痕?蔚香思停步,转过身来。
牙儿呵呵笑了。「唉呀,原来当家的不是他啊!」
声音是从里头的竹屋传来。
那名唤无痕的男子,闻声皱了眉头,他十分不悦地斜眼凝视蔚香思,那冷漠的眼神直凉进香思心屝。
「哼!」他拂袖兀自转身带路。
「这、这什么态度?!」牙儿实在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