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爹你去说!」
「妳去——」
两人推了一阵,一旁的莫雪凤自告奋勇地嚷了一声:「我去说,」跟着她转头大声地告诉一脸无助的大婶——
「妳这五只根本不是什么西藏奶犬,只是五只杂种狗,一毛也不值。」她聪明地一字不漏地转述容大伯的话。「咱们这可不是做慈善的,妳儿子要死要活不关咱的事,妳走吧!」
那大婶听了到抽一口气,容心蕾及容老头也跟着狠狠抽了一大口气,旋即那大婶先咬咬唇,然后呼天抢地的放声大哭特哭起来,她哭嚷着自己歹命可怜哭得全身抽搐,哭得跌到了地上,甚至在地上猛踢猛抓自己,跟疯了一样。
她这号啕痛哭引来了街坊的围观,她狼狈又滑稽的模样遭人指指点点。
容老头瞪了女儿一眼。「蕾蕾妳看,妳害人家发疯了,真可怜……」
「我?我?」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又没怎样。心蕾将莫雪凤拉过来身旁,瞪她一眼。「妳真是的,怎么那样说?」
「蕾姨,她真的疯了吗?」雪凤稚嫩的脸庞充满了困惑,她不解为何那大婶要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哀哀叫。
「叫什么、叫什么?干么了?!」一名高瘦的绿衣妇人从里头冲出来,她一手插腰,两眼瞇起,先是瞪了地上的大婶后又回头狠狠瞪了容老头和心蕾。
心蕾和爹交换了个惨了的眼神。他们同时极有默契地在心头为那大婶祷告起来。
「容、玉、树!」芳姨气呼呼地指着地上的大婶骂起夫君。「你就这么任个泼妇在咱地盘上撒野吗?」跟着她踱往还在地上猛槌心肝的大婶,待她看清楚了是谁后,立即扯高嗓门,在众街坊而前叫嚣起来:「呦,原来是死了相好的陈大婶啊,怎么妳相公死了时还哭不够啊?跑来我家哭什么?敢情没男人寂寞啦?心痒痒啦?」
「素芳!」容老头拉住自个儿老婆。「少说几句,少说几句,人家已够可怜了……」
「可怜?!」她刻薄的嘴还没停,恶狠狠地咒骂。「我才可怜,没事让这疯婆子来店里怪叫怪叫,想把老娘叫衰是下是?哼!」她吼道。「妳少在这儿买同情,给我滚——」
大婶被骂了,哭得更凶了,她呼天抢地。「啊……我那苦命的孩子啊,娘不中用啊,连一顿饭钱都赊不到,我可怜的孩子呦,天啊!我不如带我家那三个孩子一块儿死算了……」
「对,死光光算了,死得一了百了,死得干干净净,妳还不滚是不?老娘轰妳出去!」芳姨转身拿了扫帚就往大婶身上打。「我看妳疯了还怕不怕疼,我干脆打死妳让妳解脱好了,我打妳出去!我打——」
芳姨当真将扫帚往她身上击去,众人惊呼,突然,千钧一发之际,那扫帚被人揪住了。
「好了,芳姨。」容心蕾抓紧扫帚。「不要为难人家。」她冰冷地瞪着她。
「妳放开我,给我滚一边去!」芳姨还在叫骂,并用力地想扯回扫帚。
容心蕾突然放开扫帚,害得芳姨跌了个狗吃屎,惹来哄堂的一阵笑。
容心蕾蹲近那哭花了脸的大婶边,偷偷塞了几两银给她。「快走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大婶揣紧袍子,千谢万谢地跑了,芳姨立即眼尖地追出去,一边狠狠指着心蕾。「臭丫头,妳以为我没看到,妳敢塞钱给她?混帐!」她奋力地追着那大婶。
「钱还我,妳站住,还我——」
街坊见那芳姨穷追猛打的模样无不失笑出声,容心蕾忙着把桌上那五只无辜的小狗装进篮子里,其中一只摇起尾巴伸舌舔了舔容心蕾,心蕾下自觉地露出笑容。
莫雪凤忙帮着她将狗狗提进后院,搁在屋子角落。
容心蕾找出昨夜剩的米粥让雪凤喂那群小狗,雪凤兴奋地抱着那几只狗仔又亲又摸的,雪白的小脸堆满笑靥。
「阿凤,妳老是往我这儿跑,妳爹娘都不管妳的吗?」容心蕾禁不住要问。「妳到底住哪儿啊?谁是妳爹爹?」
雪凤头也不抬地敷衍。「住街的那一边啊,我爹才不会管我呢!」
「怎么可能,妳成天往外跑,他不担心吗?」心蕾研究着。
雪凤露出一抹极度哀伤的表情,她用着嗄哑的声调,含着晶莹的泪珠仰望容心蕾。「蕾姨……」她声调哽咽、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我爹是个酒鬼,我是他捡来的,这世上没有人关心我,我爹一暍醉酒,还会打我,我不敢待在家里……」
心蕾困惑地瞇起眼睛。「是么?但我看妳穿的都是上等绸子制的衣衫,还以为妳是哪家宠爱的千金。」
好精明啊蕾姨!雪凤眨眨眼睛。「衣服是他从前夭折的小孩留下的,他才舍不得做衣服给我哩!」
容心蕾叹气。「原来妳这样可怜,阿凤,妳尽管往阿姨这边跑,没关系。」旋即她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拍手道:「对了,仓库里有好多被典当了很久的衣裳,这样吧,蕾阿姨帮妳裁一件属于妳的衣服。」
「真的吗?」她兴奋地站起来抱住容心蕾。「妳最好了,蕾姨。」她仰着脸发出真心的灿烂笑容。「我最喜欢妳了。」
容心蕾笑了,爱怜地摸摸阿凤的脸蛋。「可怜的孩子……」
第二章
水边灯火渐,天外一钩残月。月色清照幅员辽阔的飞云堡。
三层楼上,书房的油灯亮着,莫雪凤顽皮地爬上爹爹宽阔的背,正在校阅书表的莫绍擎转身将女儿抱进怀里,然后将她搁在腿上,他俯视女儿,然后他轻轻皱眉了,他捏捏她身上湖水绿的衫子。
「晏总管是怎么了?买这种下等料子的衣衫给妳!」他摸摸衫子,果然粗糙得可以。
「爹,你不觉得这件衣服很别致吗?」阿凤笑瞇瞇地搂着阿爹的脖子问。
莫绍擎思索着,那衫子的领上绣着精致的金色花朵,扣子也缝成花朵的形状,其实挺特别的。缝线也许不够灵活然而却够创意。「的确是没见过这样的童衫,奇怪,怎么不用好的料子做?可惜了这件衣服。」
雪凤灵话的眼珠子转了转。「爹,妳要选什么样的老婆?」
莫绍擎将女儿放下来,然后是满不在乎的口吻。「听话的就好。」
雪凤歪着脸想起蕾姨凶起来的模样,不,蕾姨不可能是听话的。「还有呢?爹?」
「妳问题可真多!」他俯身笑着用手里的书卷轻轻敲了女儿一下。「除了听话还是听话,爹可不要一个啰唆的女人。」当然,还要长得漂亮的,免得有碍观瞻。不过这个,他可不打算同女儿说,亦不打算说他希望那女的很会生,让他的家族更壮大。
显然,女儿想问得更详细。「爹,你喜欢丹凤眼的女人吗?」她期待着,没想到爹果断地摇头。
「我喜欢眼睛又大又圆的,丹凤眼的女人给人一种太精明的感觉。女人是越笨越好。」
莫雪凤在心底失望地呻吟,然后她不悦地瞪父亲一眼。「爹,我是女人还是男人?」
「当然是女的!」他露出夸张的表情。
「那我也该越笨越好吗?」她生气地郑重问道。
莫绍擎仰头哈哈大笑。「就知道妳会这么问。」他疼爱地将女儿的小脸捧起,然后认真严肃地说:「但妳是我莫绍擎的女儿,妳不可能笨的。」他自负地说着。
「放心,一般女人的命运不会在妳身上,将来阿爹绝对会找一个足够匹配妳的男人。要是不幸这世上没有任何足以匹配我女儿的小伙子,那么乖女儿,妳别嫁,留着在飞云堡享福也不错,可以陪爹爹啊!」
「哼!」莫雪凤不以为然。「才不要,爹那么无聊,一辈子住飞云堡我肯定闷死!」
莫绍擎拿女儿没辙。「妳啊,成日就想往外跑。外头有什么飞云堡没有的,妳要啥爹不都差晏总管买给妳了吗?」
「外头有件东西是飞云堡没有的。」她清脆道。
「哦?」他感兴趣地双手往腿上搁,等着听。「那我倒要听听是什么。」
「蕾蕾。」她得意地昂着小巧的下巴。是世上最好最有趣最可爱的蕾姨。不过,她可不打算全盘托出,她敢保证爹若知道了肯定会去打扰蕾姨。
莫绍擎疑惑地摸着下巴问:「蕾蕾?是什么?吃的吗?还是玩的?!」
「呀!原来爹也有不知道的玩意儿啊?」雪凤得意地笑了。
「凤儿——」他俯低身子。
「ㄟ,别问我。」她精灵地昂起下巴,神秘兮兮地说:「这可是我的秘密。」
「秘密?」他失笑。「凤儿、妳才八岁,哪有啥秘密。」
她将脸凑近爹爹前认真道:「八岁有八岁的秘密。而且——」她含笑地瞪着爹爹。「身为飞云堡堡主,竟然连蕾蕾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从鼻子哼了一声。「逊!」
莫绍擎气得想抓住女儿逼问。「凤……」雪凤轻巧地转身笑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