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蝶无助地仰着脸,盈盈的一双眼无奈地望住他。
他的问题多么可笑,因为她根本无权决定答案。她只能默默地望着他。
他似笑非笑又问:“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白衣蝶摇头。
他撂下话。“宁时鹰。你记住了。”
语毕,他风一般掠出花轿,快得令人错觉那身影非人。
宁时鹰?
她再度披上头盖,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红了眼眶。
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交错?
浩浩荡荡的队伍将一身红嫁衣的白衣蝶迎进了龙凤赌坊,迎亲仪式总算告一段落。赌坊前仍旧围拢了一大群跟着看热闹的群众。
赵大深对于自己娶了个大美人,自然恨不得全镇的人都来瞧瞧他的本领。所以他不但不赶人,还特别准备比平时多上一倍的赌台,亲自站在大门前招呼人们进去。“来来来!别净着看,进来玩两把吧!”
就在吵杂、混乱的气氛下,仪式一道道地进行完毕。
白衣蝶认分地拜堂,然后被送进洞房等待新郎倌。
她心中即便万分不愿意,瘦削的背影仍是坚强挺立着,不让内心的脆弱泄漏半分。
外头吵闹喧哗着——
白芯心瞄一眼赵大深的肥肚腰。天!她快要吐了。她垂着肩叹气。如果,她们没有那样不争气的爹爹,即便只有她和姊姊相依为命,她也会觉得无比幸福。然而,如今她只有眼睁睁看着姊姊被推入火坑。
想起姊姊,纵使有满桌佳肴,她一口也吃不下了。
白衣蝶静静坐在喜床上,等着那令人憎恶的一刻到来。外头的热闹和喜房内安静清冷的气氛有着天壤之别。
她外表看似平静,心头却为着先前宁时鹰那一吻而大起波澜。
他质问道:“你真的要嫁他?”
他更狂妄道:“你喜欢的是我!”
他的脾气令她捉摸不定,有时似是玩笑,但玩笑里又带着认真。
原来,她早已下定决心放弃自己,放弃挣扎,然而方才真要和赵大深拜堂时,她竟迟疑了,恨不得扔下头盖走掉……
为什么向来如死水般的心湖会起了波涛?
是因为他吗?
不!白衣蝶压抑心头不切实际的妄想。如今她人已被赵大深娶进门,还能奢望什么?
幸运的话,圆房后地便可以自刎了断,不必忍受和赵大深那男人过一辈子。只要他先将爹签下的借据撕掉。
一想到要和那肥胖丑恶的赵大深睡在一起,她忍不住想反胃。白衣蝶双手握成小拳,多么希望此刻即自刎死去。
然而——白衣蝶内心深处竟又不自觉庆幸着。
庆幸自己的第一次,是在阴错阳差之下给了宁时鹰。否则若是和赵大深,那么她一定会死不暝目。
她感谢宁时鹰救了她,更给了她此生唯一一次的美丽回忆。她不会忘记那一夜,他健硕的身子、温柔的微笑,令她感到无比的温暖。
宁时鹰是老天爷唯一一次赏给她的仁慈。
赵大深并不急着进洞房。当然,他垂涎白衣蝶的美色很久了,但是,他更想先待在赌坊内享受来自所有男人艳羡嫉妒的目光。
他挺着肥肚得意得不得了,大厅内充斥着他放肆的狂笑。
而宾客们无不极尽讨好之能事,恭贺声连连。
“赵坊主娶走了白衣蝶,这下不知多少公子要心碎了。”
“赵坊主恐怕天天都舍不得下床了。”
“是呵,有这样的美娇娘——”
“我们看得眼都红了。”
赵大深正被这些话给恭维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时,忽然一张帖子飞杀过来。他一惊,身子急偏,本欲以单手拦截,没想到发帖之人劲道太强,非但没拦住那张帖,还被打得痛叫出声。
帖子于是飞落地上,赵大深的仆役忙捡了起来,递给赵大深。
赵大深在众人好奇的围观下摊开帖子。内容引起了众人骇叫。“是张战帖?!”
帖上注明:投帖者想同赵坊主比赛赌术。发帖人是宁府的大公子宁时鹰。最令人不解的是,赌注任由赵大深自行决定。
赵大深一看那素来不沾赌的宁时鹰竟来找他挑战,不禁耻笑他的自不量力。“就凭他?”
众人也觉这宁公子是银子太多没地方花,也跟着笑成一团。
忽然破空传来一声爽朗。“是!就凭我!”
门口踱进一名风度翩翩、手持白扇、身着蓝衣的男子。
他一进坊,宾客们立刻鸦雀无声。谁敢得罪宁老爷的公子?
丁邦从人群中跑近宁时鹰身旁,不忘嘀咕一句。“公子,您可别惹事啊!”他急出了一身汗。
宁时鹰悠哉地对小丁浅浅一笑,然后收扇,不慌不忙同超坊主问好。
赵大深也含笑回礼。“宁公子真给我赵某面子,今日我赵某娶妻,得宁公子大驾光临,坊内登时气派不少——”
“赵兄客气了。”宁时鹰微笑,眼底带着三分邪气。“但不知龙凤坊坊主可愿与小辈切磋赌技?”
赵大深难掩傲气。“我怕江湖人士会嘲笑赵某欺负从不涉足赌坊的宁公子。”
“难不成,赵坊主怕输?”
赵大深哈哈大笑。“我既然敢开赌坊,岂有怕输的道理?”
“那么,我们就来赌一把吧!”
赵大深狂妄道:“赌注任我开?”
宁特鹰点头轻道:“没错。”
“即使我要宁国府的地契?”他随口试试。
不料宁时鹰一口答应。“那也行!”
一旁的丁邦急嚷道:“少爷,您疯啦?!您要气死老爷啊?!”
赵大深哈哈大笑。“宁公子果然气度非凡。我赵某其实早该进洞房了,现在也只好让美娇娘先等着喽……”
宁时鹰随即和赵大深坐上赌桌。
他们身旁挤满了看好戏的人群,包括白芯心在内,全屏息看他们厮杀。
这时,宁时鹰忽然开口。“赵兄,晚辈很好奇,您是怎么追求到白姑娘的?”
坊内众人闲言,不约而同掩嘴窃笑。
谁不知道,赵大深是凭白父积欠赌债而强要了他女儿抵债,根本不是什么光采的事;然而众人也只是笑,不敢明说。
只有白芯心颇觉不甘,冲上对宁时鹰道:“什么追求?呸!是他诈赌赢了爹,逼爹交出姊姊的,要不就凭他那肮脏相,也配娶我姊姊?”
赵大深一听之下,登时羞愤得满脸通红。
宁时鹰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嘲讽地笑笑。“呃——原来如此——”他啧啧摇头:“赵坊主可真是“聪明”过人了。”
坊内宾客再也忍不住,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赵大深恼羞成怒地对白芯心气吼。“你给我安分点,否则我撵你出去。”
“撵我出去?您舍得?您不是说我姊姊若不肯牺牲嫁你,你就改拉我过门抵债吗?”
才十四岁的白芯心此话一出,众人不林不对赵大深连小女孩也要染指,不住摇头嗤笑。
赵大深无力辩驳,只好转移众人的话题地催促宁时鹰。“宁公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要准备什么?”他潇洒挥扇道:“可以请坊主解释一下天九牌的游戏规则吗?”
“你不知道?!”赵大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众人也诧异的喧哗起来。
接着,宁时鹰又说了令众人更惊骇的话。“别说规则,我连看都没看过呢!”
刹那间,赵大深忽然觉得这宁时鹰头脑可能有问题。“你连见都没见过,竟然还找我挑战?”
丁邦的额头早冒汗了。少爷虽然天生资质过人,但是——
只见宁时鹰仍是不慌不忙地绽开他那迷死人的风流微笑。“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
放心?这可是关系着宁国府的存亡啊!
丁邦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夜变得更深更沈。
白衣蝶静静坐了好几个时辰了,喜房内桌上的蜡烛都快要燃尽了。
白衣蝶有些儿沈不住气,她想快将这一切了断,包括她的生命。她不要这样忐忑等着,这只会更加折磨人。
每多等一刻,她的勇气使少了几分,想逃的念头便更急切。
就在她举棋不定之时,忽然,门被推开了。
她的心惊得几乎要停了。尽管她的身子骨颤抖不已,她仍努力强装镇定。
这一刻终于来了。
她听着赵大深阖上门,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她。
每靠近一步,她的心便揪紧一分,惶恐也多加一分。老天!她真的能承受即将发生的事吗?她或许该咬舌自尽。
赵大深终于站定在她面前。
他伸出手来掀她的盖头了。红色流苏缓缓被揭起,她紧握着怀中暗藏的匕首,准备伺机而动。
然而作梦也想不到,她看见了……
记忆中那对温柔的星眸,和那坏坏的微笑。
刹那间她又惊又喜,矛盾得忘了言语。半晌才叫道:“宁时鹰?!”
他轻轻拉她起来,脸上挂着自信的笑。“我早说过你不可以嫁。”
“可是……”
白衣蝶惊讶地见他自袖内抽出那张画押过的借据。
然后他忽地伸手探进她袖内,搜出那把匕首扔至地上。
他强硬地命令。“答应我,今后再不准轻贱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