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乔家和成王府的婚事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要把印笼和玉佩拿回来就行了。」
「谁说不关我们的事!」他低喝一声。「当年要不是馨妃在皇上面前构陷,我们鬼家上下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乔家仗著得宠的馨妃,这十年来,在朝廷的势力逐渐坐大。近来朝中更有传闻,皇上有意赐婚,将最得宠的名姬公主许配给乔楠风那小子。」
「可是乔楠风不久後就要迎娶绫小路,他干么放著驸马爷不做,去娶一个小郡主为妻?他没有道理会无故放弃大好的官程和财富。」盟添海不解地表示。
「我不明白的地方就在这里。依那家伙的为人,就算他对官位再没兴趣,也不至於放弃当个乘龙快婿。还有,他为何要佯装成乞丐,以避人耳目?」鬼怒天沈思道。
「那是因为乔楠风向往浪迹天涯的生活,若不是得承受传宗接代的压力,他定会放下一切,四处流浪,大地为家。」灵雀儿的声音忽然插入两人的谈话中。
「姑娘是……」鬼怒天一时之间记不起这眼熟的面孔。
「好久不见,义兄。」灵雀儿翻了一个身,身手漂亮地来到鬼怒天面前。
「雀儿!」他猛然想起。
「鬼大哥,阔别三年,别来无恙?」灵雀儿一身朴素女衫,她那英气十足的五官,在朝阳不显得更加俊俏。
「万万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你,近来可好?」鬼怒天原本紧绷的神情,在见到眼前这位姑娘後稍稍软化。
「最近船上忙著张罗乔家和成王府的婚事,忙得很!」灵雀儿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灵雀儿为江南漕运龙头水上飞的宝贝女儿,她跟随父亲终年往来於长江和汴江之间,负责帮忙打理漕运的事。由於船上工作所需,造就她男性化的举止和个性,除非她刻意打扮,否则她那挺拔身高、俊秀面貌,常常让人误以为是男儿身,对此,她倒也习以为常不在意了,毕竟男儿身分对她来说有利无弊。
「难不成乔家把运送婚聘的工作交给水上飞先生?」一旁的盟添海连忙问道。
「没错,事实上我爹爹的船队这几年也负责漕运乔家的货,所以,这次乔家的婚聘和其他婚礼用品,理当由我们负责押货运送了。」
「雀儿,你刚刚说乔楠风无意於官场,何来此语?」鬼怒天充满疑惑。
「现在乔家的生意全由乔楠风一手打理,我跟在爹爹身边和乔楠风合作多年,多少了解他的为人和性情。在商场上,乔公子冷血无情,精明能干,家庭上,他事亲至孝,尊师重道,情场上,他有情有意,风流潇洒。每逢荒年饥灾时,他还会广开谷仓,接济灾民。乔公子可以说是个无可挑剔、接近完美的男人了。」灵雀儿相当客观地评判著。
「雀儿姑娘,乔楠风若如你所说这般,为何他要夺去少爷的传家宝?那块玉佩和印笼可是我们千辛万苦才托人寻回的,他不应从中插手。」盟添海显然不满她的说法。
「这件事情我并不清楚,不过我可以确定乔公子不是卑鄙无耻之人。」她自信道。「至於驸马爷一事,我想就算皇上真有意钦点他为驸马爷,乔公子也会藉口婉拒的。毕竟,乔公子是性情中人,他对明争暗斗的仕途没有兴趣,无意入朝。」
「雀儿,听你的语气,你不但熟悉乔楠风这个人,同时也相当赏识他?」鬼怒天聆听完她的说法,陷入思索之中。
「是的,我相当敬重他。」她坦然道。
「不管如何,我还是得拿回我的东西。」他意有所指地望向她。
以一个男人的直觉,他隐约感觉到灵雀儿对乔楠风有特殊情意。
「我猜,印笼一事,定是有所误会。」灵雀儿依然帮他说话。
「就算真有误会,乔楠风也欺人太甚!」盟添海不平道。「那家伙假扮成乞丐示人,就足以表示他别有机心,不管你把他说得再好,对少爷来说,乔楠风都只是个夺走传家宝的小人。」
「够了,添海,雀儿姑娘只是好心告知罢了,别无他意。」鬼怒天出声阻道。
「少爷,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让乔楠风娶走绫小路?」盟添海替他喊屈。
绫小路离开後的这几天,主子变得比以往沈默,虽然他没说出那天在古吹台到底发生什么事,盟添海却能感受到他的异常情绪。
「你愈说愈离谱了。」鬼怒天蹙眉,沈著一张脸。「我和绫小路之间,不是你所想的那般,我们不过是同一个奶娘带大的,两人形同兄妹罢了。」
「可是少爷……」
「好了,不要再说了!绫小路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们只要把东西拿回来就行了。其余不该我们插手的,就不要多管闲事!」他怒叱一声。
被主子一吼,盟添海果然立刻闭嘴。
「鬼大哥,三年前你有恩於我,现在,若有需要我出力之处,请尽管开口。」灵雀儿开口道。
三年前,她独自前来附近的墓园扫墓祭祖,结果回程中却因天雨路滑摔到小路旁的坡地下,当时鬼怒天恰巧返家路过,因而发现并救了脚踝扭伤的她。
两人的结识过程大致如此。
原本萍水相逢的灵雀儿,更因坦率爽朗的个性,和鬼怒天成了朋友,成了鬼庄十年来的唯一座上客。
「雀儿的好意我心领了,印笼和玉佩我会自己要回来,你就无庸担心了。」鬼怒天沈声道。
「鬼大哥,我会在京城待在中秋,中秋一过,就要和爹爹载运新婚的乔公子和绫姑娘回苏杭。留在京城的这期间鬼大哥若有事相找,可以到东水门的虹桥岸边,我们的船全停泊在那里。」两人既已见了面,说了话,她已满足,临去前,她不忘细心交代。
「我会的。」鬼怒天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灵雀儿跃步一後翻,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灵雀儿八成被乔楠风洗脑了。」盟添海收回视线断然道。
「情人眼中总是出西施,雀儿姑娘的私事我们就少管了。」鬼怒天下了如此结论。
「情人眼中出西施?」听到这句文诌诌的话,盟添海下可思议地望了主子一眼。已经十年不曾听过鬼怒天咬文嚼字了,这十年来,沈默冷酷几乎和他划上等号。
以前的鬼怒天当然不是现在这种冷淡个性,年纪小小的他便学富五车,文武双全,胆识过人、相貌堂堂,是许多名门大户眼中未来的金龟婿。十年前鬼家满门抄斩,当时盟添海偷偷带著这位小少爷逃亡,使得十岁的鬼怒天侥幸逃过一死。
逃亡两年後,主仆两人来到此地,建立了鬼庄,并替枉死的鬼家人在坟场旁立碑建坟。当家坟建好时,鬼怒天跪坐在双亲墓前,以泪洗面,誓言此仇必报,终生不娶,於鬼庄守孝一辈子……
「秋节快到了,我想到城内去买些月饼和应节物品,你就留在鬼庄,不用跟来了。」两人的对话,就在鬼怒天严肃冷漠的语气下结束。
「少爷……」盟添海心中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主子和绫小路之间,不会这么简单就毫无瓜葛。虽然他不喜欢绫小路的胡闹作为,贪吃好玩,但鬼怒天和她并非不适合,至少,绫小路待在庄内的那段时间,他见到了十年来最快乐的主子。
第七章
佳节将近,汴河两岸人山人海,欢声笑语,单等漕船来临。小商小贩沿岸设摊,人声叫卖,好个热闹。
「乔大哥,秋节快到了耶,到时就有好吃的月饼和袖子,好棒唷。」绫小路一脸兴奋地张望两旁充满佳节气氛的热闹街道和摊贩。
用过早膳後,她和乔楠风一同顺著相国寺前的延安桥,沿著汴河漫步走著。
因为这时二程理学尚未普及,平民女子还不受束缚,可以自由出来逛街凑热闹。一些小夫妻、情侣们生怕被人群挤散了,於是亲热地挽著手,并肩而行,人们也不足为奇。
由於人群实在太拥挤了,好几次,绫小路差点被人群挤散,於是乔楠风乾脆将她整个人拉进怀中,拥著她一起走著。
「等到秋节那天,小路就是我的新娘子了。」他拥著她,若无其事地来上这么一句。
「乔大哥……」绫小路被他这么一搂,意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他身上的味道和体温团团包围住她,令人意乱情迷。
「小路,等成王府这边的文定之喜结束後,我会带你回苏州,去见我父母,顺便让你瞧瞧我从小生长的江南风光。」
「乔大哥,江南离汴京远不远?坐马车要多久才会到?」绫小路被乔楠风这不同以往的态度弄糊涂了。
这些天来,每当谈论到两人的婚事时,他的神态就会变得正经八百,和之前吊儿郎当、狂傲自负的态势回然不同。
纵使经过这几天朝夕相处,她依然摸不清楚他的真正性情和脾气。只知道在江南出生的乔楠风,是当地屈指可数的富商之子,而且乔家和皇亲国戚也攀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