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北宋汴京成王府
「来人,来人,到底有没有人在啊?」
夜深人静的府邸内院中,一道杀猪般的不满叫声自府中某间房响起。
「小姐,三更半夜的,你别嚷嚷这么大声,万一吵醒府中人,可会被老爷和少爷们怪罪的。」一个妙龄小丫头打著呵欠,一脸睡意地来到房内。
「小青,我要偷溜出府,替我准备一下。」被唤为小姐的绫小路,神情坚定地命令道。
「小姐,你若真想要偷溜出去,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昭告天下。」小青眯著困眼,一边抱怨,一边收拾衣物。
「这次我可不是说说而已,我是认真的。」她板起小脸,双手交抱在胸前。
「呐,这是你的包袱,所有该有的东西都在里头。祝你好运,小姐!」丫头懒懒的将蓝色布包丢给她,边打呵欠边回到外房的床上。
「死丫头,臭丫头,连你们都欺负我,我非得成功地溜出府给你们看。」绫小路低骂一声,同时还扮了个鬼脸。
「小姐,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要是让老爷知道你常常偷溜失败,铁定会把你倒吊起来毒打一顿。」小青显然对她的这种行为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这句话你留著自己受惠吧,像我这么优秀的宝贝女儿,爹爹疼我都来不及了,哪舍得打我。哈哈!」话一说完,绫小路便拎著布包轻松走人。
「才怪。」小青翻了翻白眼。
丫头算准了小姐不出一袋烟的时间,一定会被府上的守卫们合力拎回来,也就由著她一人离去。
一袋烟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奇怪的是,小姐这回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府内依旧安静得可怕。
「这次该不会真让她偷溜成功了……」待小青发觉事情不对劲,已是过了两袋烟的时间了……
第一章
汴江虹桥 东水门
「少爷,船已经靠岸了。」灵雀儿来到主子面前,简明报告著。
「雀儿,把货全部卸下後,就照我之前跟你交代的,差人把所有物品买齐,明白吗?」
被唤为少爷的乔楠风忙著把最後的黑纱斗帽戴上。
「少爷,你干么这副乞丐打扮?」灵雀儿一脸讶异地望著他的乞丐模样。
「为了避掉不必要的繁文缚节及各式交际,这次北上汴京,我没让任何人知道。虽然我很久没来京城了,还是很多人会认得我这张脸,所以我得易装一下,免得被人在路上认出。」乔楠风对自己的变装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是让老爷老夫人见到你这身打扮,铁定会被你吓坏。」灵雀儿失笑一声,不住地摇头道。
「老人家远在江南,是无缘见到了。」语毕,他拉下头上的草帽,穿著一身脏兮的衣物下船去。
船坞外,是汴京朝气蓬勃的热闹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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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小路哼著小曲儿,轻轻松松地从墙上一跃而下,手里还不忘拎著那款沈甸的蓝色布包。
近两年来,为了逃离家中这个大鸟笼,她含著悲愤心情接受了十多次失败,受尽奴婢们取笑,终於,就在今夜,她以「五更迷魂散」将那几个讨厌的守卫一一迷昏後,一雪前耻,成功地溜出「王府」。
她,绫小路,十五岁,身分是——郡主。
没错,她的爹爹——成王是当今皇上的表亲,简言之,她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堂堂郡主。除去她来得比常人特殊些的郡主身分,不要怀疑,她的平易近人、亲切态度绝对和平民老百姓没有两样。
「这次要下好好玩上一年半载,我绫小路的名字就随便你们倒过来念。」她得意地拍掉手中灰尘,大步往市集方向走去。
还好,这两年来虽然被关在府邸中,京城的街道她倒还是和以往一样熟悉。
从成王府邸直直往前走,左弯右拐後,再一次左弯右拐,就可以回到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大娘,小路回来看你了,大娘……」绫小路推开久违的房门,直闯入一间又破又小的民宅。
进门喊了几声,空荡的屋内却无人回应。
「时间还这么早,大娘应该还在家啊。」她望著窗棂外的未明天色,纳闷不已地打量著黑暗的室内。
待视线适应那全然黑暗的空间,她这才看清楚屋内的一切。
两年没回来,家中的摆设倒是改变许多,不但厅堂旧有的木桌木椅全被撤换掉,就连先祖神案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组粗糙的陌生家具。
「奇怪,大娘不会随便扔掉东西的,难不成我走错人家了?」绫小路正感到纳闷时,忽地,原本黑暗的空问瞬间燃起一道光点。
一枝红色蜡烛飘浮在半空中,一下子飘东,一下子飘西。
「鬼啊……」绫小路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和人影吓得半死,想後退的双脚变得软趴趴的,完全使不出力来。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冬天和鬼啊!
「你来晚了,东西呢?」微弱火烛中,一位身著黑色夜行服的人影缓缓现身。
要不是对方故意露脸,一身黑的家伙果真不易让人发觉,就连他持著蜡烛的右手,都刻意穿戴上了黑手套。
「我来晚了?」绫小路显然被这位不速之客吓坏了,小脑袋瓜呈现短暂空白的现象。
她不记得她昭告过任何人,今晚会顺利地偷溜回来大娘家。
「没错,东西呢?庄主急著要。」黑衣人瞅著锐利的视线来回打量绫小路。
「什么东西?」她的目光和他相触後,更是吓软了脚。
天啊,活生生地见鬼了。
「哼,我没有闲工夫和你这小子瞎耗,包袱拿来!」蒙面黑衣人一手抢过她手上的布包。
难不成大娘已经被这土匪杀害?现在他杀完了人,接著又要抢劫?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原本发软的腿更加无力。
还好她女扮男装骗过这家伙的利眼,不然除了杀人抢劫,说不定还会被劫色。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亏她平时做尽善事,老天爷还愿意留她清白之身。就在她喃喃自语,胡思乱想的同时,蒙面黑衣人早已消失无踪。
「人呢?」她终於从惊吓过度的恍惚中清醒。
放眼望去,厅内又陷入一片黑暗中。
「完了,我所有的财产都在那个包袱内,这下可好了。」绫小路懊恼地望著家徒四壁的屋子,第一个面对的就是食衣住行的问题。
那个蒙面人真坏心,抢她财物也就罢了,好歹也留下些许吃饭钱,不然要是大娘没找著,她这几天要怎么过活呢?
「真是出师不利啊……」她抚著开始抗议的肚子,穿梭在人去楼空的屋子中觅食。
不过才离开成王府片刻,绫小路就已经开始面对残酷的现实问题。
然而一想到,府邸中那些父母兄长奴婢们的取笑嘴脸,她便狠下心来,硬是缠紧圆领窄袖袍上的腰带。
「又不是第一次在民间挣活,这种小问题难不倒我。」想到可以拿这次的成功脱逃来挫挫府中那些人的锐气,她遇抢的心情就舒坦许多。
肚子饿算什么,到街头拐角的包子爷爷那儿偷几个馒头来垫垫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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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鬼东西?」鬼怒天冷冶地将青色布包丢到盟添海脸上。
盟添海就是那位蒙面黑衣人,而一脸刀疤的鬼怒天是他的主子。
「少爷,这是稍早对方依约交给属下的包袱。」盟添海不解地望向寒著一张脸的主子。
「我要的信物不在里头。」鬼怒天低吼一声。
盟添海慌著心打开布包,双目触及包中物後,一颗心陡地下沈。
「可恶,他们竟敢耍我们!」他怒火中烧,咒骂一声。
布包中哪里有什么鬼信物?倒像是姑娘扮家家酒似的,布包中只有一条绣帕、一件大氅、一个布娃娃,以及一袋满满装著梨条、焦枣、桃圈、乳糖、山渣、核桃的精致锦袋。
「不是耍诈,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鬼怒天冷进一声。「这东西是谁交给你的?」刚硬的脸部线条没有一丝表情。
「是一个年轻小子……」
「对方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小孩子,你一定是弄错对象了。」鬼怒天责备之意相当明显。
「不可能的,少爷,小的办事一向机警细心,绝不可能搞错对象。」他极力辩解著。
「我不管你到底有没有弄错人,总之,这里头没有我要的东西。你自己好好想办法补救!天黑之前东西要是找不回来,拿你的人头来见我。」鬼怒天冷睨他一眼,毫不留情地下令。
「是……」盟添海轻应一声,愤恨地低望那散乱一地的物品。早知道,拿到东西时应该先检视一下的。万一因他的这次失误而误了大事,别说是一个人头,就算是拿十个人头来赔罪也是不够的。
他已决定,要是东西真的拿不回来,除了他自己的人头,那小子的人头也得一并计算在内。
他相信,这件大事绝对和那小子脱离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