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样。」虽然翡翠眼让她不用太费力,但是操控魔法对于她这样的小女孩,还是非常耗神的,「我给你翡翠眼不是为了…」
「是我喜欢的!」她孩子气的叫,「我知道你很爱干净。只是没办法洗澡呀…」她试过要弄断黄金镣铐,结果被震昏过去,额头还包着纱布。「我不累的,一点都不!」
小心的等水凉了些,她细心的帮他擦拭身体。「我自己来。」他叹了口气,「把水桶挪过来点。」
看她盯着自己笑咪咪的,拿她无可奈何,「小姐,我要净身。你盯着我干什么?你不知道不能盯着男人的身体看吗?」
「我是你新娘子!」极翠抗议着,她极爱看重华的一举一动。
「转过头去。」不容质疑。
「欸…」她还想抗议。
「转过头去!」极翠不甘不愿的转头,重华又说,「把你额头的伤治一治。」
「………我帮你换水!」不顾他是不是裸体,她又提了桶热水来换。
不知道换了多少桶水,才让他千年的污秽洗涤干净。
看着累坏的极翠,他轻唤,「过来。」
虽然这么累,她还是很开心的窝进他的怀里,累得一动也不动。「你没有力气治自己的伤了?」他的语气谴责,却含着浓浓的溺爱,「告诉你不要太劳神的使用法力…」极翠伏在他怀里睡熟了。
这个小小的女孩…我该拿你怎么办?他轻轻的替她治伤,却有点惶惑。
「哎呀呀…被监禁的天人,还能够有这么好的待遇呀?」温柔却恶意的声音激荡,展着雪白翅膀,他像是一抹月光降临在黑暗的洞窟,所有的黑暗都遁逃。
重华眯细了眼睛,额头上的天眼全睁得大亮。「加百列,有什么事情?」他保护似的抱紧熟睡的极翠。
「十年又到了,不是吗?」他好整以暇的笑笑,「上神要我来问你,你可悔改了?」
重华冷冷的看他,看着这个备受人类崇拜爱戴的神祇。「我没什么好悔改的。」
「啧啧,千年来,你的回答还真的不变哪。夜神.重华。」加百列望望他怀里的极翠,轻轻吹声口哨,「就算被贬化为妖魔,还是有女人为你痴狂,真是不容易。」
「她只是个小孩。」更凌厉的逼视着加百列。
「短命的人类在我们眼中都是小孩吧?为你做这么多…她很有心。」
加百列眨眨眼。
「这一切都和她无关。」重华厉声,「明天我就不会让她再来,我不准你对她…」
「发这么大的火干嘛?」加百列整整翅膀,「放心,我不会告诉上神,也不打算对她做任何事--污秽卑贱的人类不值得。」
「你打什么鬼主意?」重华的眼神阴暗。
「好好享受现在的幸福吧。」加百列雍容的脸庞出现了狰狞的恶意,「那么…等这个卑贱的人类厌弃了你的时候,你会比之前的日子痛苦万分的怀念这短短的幸福。越幸福,越痛苦…」他纵声大笑,宛如夜枭,「十年后,我会来欣赏你的痛苦。光想到就令人兴奋哪…」
他展翅飞去,笑声却在洞窟里回响着。
十年。也就是说,可能只有十年的期限。
在这之前…我只能尽量教会极翠一切。这样也好。要不然…没有时限,我怕自己没办法放手。
没有办法。
***
在母亲和重华面前的盈盈笑脸,一遇到外人,极翠的脸庞竟如蒙了霜雪。
重华只教了她一年法术,就让她开始融会贯通。她穿梭在林间采草药和练习骑射,有时收伏妖魔。
这几年,沙漠吞噬田野的速度越来越快,人民生活已经很艰困了,偏偏妖魔辈出,时常听说一整个村落被妖魔残杀殆尽的消息。
她没兴趣当救星。只是重华对于妖魔肉有着嗜好;有些妖魔本性并不凶残,只是被艰困的人类侵占了栖息地,收伏以后,也可以当奴仆使唤,她才偶尔接受请托消灭妖魔。
这个没有封号的公主就这样渐渐的出了名。若是求助的人态度够恭谨,她或许还会插手管一管。若是太跋扈,就算被妖魔撕裂在眼前,她的眉毛也不动一动。
她不救王族不救达官贵人,只有穷困的村民才愿意伸出援手。若是遇到外国人,她也会帮忙,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刚好救到母亲的族人。
只有对母亲和重华,她刚硬的心才会柔软下来。
也因为来人是外国人,她在山泉里沐浴净身,才没有对他如何。
一身是伤的挣扎到泉水,却看到雪白的少女站在清澈的山泉中,坦然的裸身,手臂上栖息着猛禽龙翠鸟。
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薄冰一样折折发亮。
莫非是临死前的幻影?我看到了泉水精灵。他昏迷了过去。
***
醒来时一丝不挂,他吃惊的拥住毛毯。少女转头看他,雪白的脸上镶嵌着寒星般的眼睛。
「你…你是谁?」他的声音嘶哑,全身上下的剑伤异常疼痛。
「能熬过这场高烧呀?」她冷冷的声音没有温度,「那大约死不了。」
她投了些木柴到火堆里,让火更旺一点。「外国人,你不会有事的。
水在你左边,食物在你右边。明天我再来看你怎么样。」她站起来,身上穿著猎人的衣服,背着沉重的弓,腰上还有肘长的剑,「可不要死了,我不会帮你送遗言的。」
「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他奋力坐起,发炎导致的发烧让他四肢沉重,「你早就认出我是谁了吧?你别想拿我做人质…」
「我对你没兴趣。」少女冷冰冰的掀开帐篷的门,「如果害怕,你可以走。不过,我不会连续救同一个笨蛋两次。」
她走了?!就这样把高烧刚退的自己拋下?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微微飘动的门,满是不可思议,接着愤怒起来。
我才不需要她的恩惠!怎么会把她看成慈悲的泉水精灵呢?真是昏头了!那个冷酷自大又无礼的女人!
他咬着牙,把破烂的衣服穿在身上,几次要昏厥,都咬牙忍下来。不能昏…多少人希望他倒下来,他是绝对不能够如那些人的愿。这样一路奋斗的爬上来,他挣扎这么久,不是要死在异国的荒郊野外。
拿起水和食物,他颠颇了一下。
只要到国界就好了。那个女人没有拿走他的剑。这把剑…应该可以换些旅费,让他悄悄的越过国界。
伤口虽然都处理过了,但是他已经饿了两天,有些剑伤还化脓,劳动让他的伤口更加恶化,昏然的走没多远,体力已经耗尽,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帐篷。
他颓然的坐下来。负气不是办法。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怎么到国界?他得活下来,不管怎样屈卑,他都要活下来。
钻进帐篷,他喘着,喝了点水和食物,又昏睡了过去。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双炯炯的橘黄色眼眸,不停的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
「是吗?」她微微一笑,「艾景森的王子别的不行,自尊心倒是高人一等啊。狸鬼,继续盯着他。救都救了,万一死掉,白费我的草药。」
狸鬼皱皱鼻头,「我说,公主殿下,你用法术治疗他的伤口不就好了?还这么费力做什么…」跟他的主人相同,他讨厌所有的王族与贵族。
「…重华的法力已经是极限了。」她端详着手背的翡翠眼,「我再虚耗他的精力…我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法力,都是汲取他的。」她不愿再谈,「去看着他,不要废话了。」
「遵命~」狸鬼唱戏似的拉长音调,咻的一声不见,她摇摇头,门口守卫的狐鬼皱紧了眉,小声的说:「耻辱。」
极翠给他一个淡到几乎看不到的微笑,走进歌殿。母亲今天身体不错,能够坐在阳光普照的日照室看花精织布,因为花精的法力,整个日照室开满了四季的花,甚至从外面引来清泉,潺潺的唱着欢欣。
「妈咪。」她温柔的半跪,轻轻吻吻母亲芳香的裙裾,歌姬摸摸她的头,眼神满是怜爱。「今天还开心吗?花精有没有惹你生气。」
歌姬摇摇头,用眼睛示意花精,她不大开心的停了梭子,「喂,公主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惹夫人生气--好啦,夫人,我知道了--夫人说她今天觉得舒服多了,要你多穿件衣服,山里头凉。」
「我知道了。」她温驯的依在母亲的膝上,满脸都是孺慕。
如果让外面的妖魔知道,妖魔猎人极翠有这么严重的「恋母情结」,不知道有多少妖魔下巴会掉到地上。花精翻翻白眼。
当初被极翠逮到,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哩…结果这个可怕的少女居然跟她定血誓,要她照顾不能说话又失去右手的歌姬夫人。
原本她是抗拒的。若要她服侍极翠,说不定她还愿意考虑。毕竟极翠的美貌令她这个花精自惭形秽,她好歹也有精灵血统,怎可服侍丑陋的人类…直到看到歌姬夫人,她楞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