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日升一面上着林双的床,一面垂涎着雪涛更娇艳的清丽。
他们先开拍棚内戏,之后盐水的布景一弄好,就移师到以蜂炮闻名的盐水小镇。
这么一来,小公园的聚会一定会被打断。山红万分沮丧。
“为什么要难过?”嘉斓安慰她,“盐水镇很美呢,我会去渡假的。”他笑咪咪的眼睛总是给她许多勇气。
其实,让他在附近,要避开别人的耳目见面,真的不容易。她小心翼翼呵护的恋情,说不定有曝光之虞。但是……她想要和他见面。每个礼拜的相处,已经制约了她。
她渴望着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拍戏的时间不一定。”电视公司有意用这出年度大戏角逐金钟奖,所以拍摄时间很充裕。但是,导演求好心切,加上林双的威胁,她更战战兢兢,全体常常磨戏磨到很晚。
“你总会有空。”嘉斓吻了吻她的头发,“我去渡假的时候,你只要拨五分钟给我就好了。”
越接近他来探班的时刻,山红越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到了礼拜六,摄影机突然故障。导演发了顿脾气,偏偏台北的机械师父放假了,找不到人。
“算了,”导演无奈,“就放假一天吧。”
闷在这个古老的小镇已经让习惯繁华的工作人员都受不了了,宛如鸟儿出樊笼,全跑到附近的繁华都市去,只剩下她一个,连小乔都识趣的到台南购物。
所以,嘉斓下车的时候,山红一身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满脸笑意的等着他。
“呀!”他非常惊喜,“没有在拍戏?”
“刚好机器坏了。”她兴奋的几乎飞起来,一把揽住他的手,相对傻笑,“走!我带你到盐水镇绕绕。”
她带嘉斓到八角楼,沿着古老的街道,像是坠入时光的河流,望着颓圮的岸内糖厂,沿着桥南老街漫步,走进旧称妈姐宫街的小巷子,绿意与古意相辉映,他们在时光的河流里,粼粼的游动。
吃过让嘉斓笑个不停的“猪头饭”,新月缓缓的上升,他们并肩坐在旧河港的遗址上,嘉斓的眼睛如水般温柔。
“你知道吗?盐水旧称月津。在还没有淤塞之前,这里是个半月型的港口。”
“现在还是月津呀。”山红靠在他的臂膀上,“有月亮照耀的河港。”水月天月相互凝视,溪水细细的吟唱着,在新月的夜里。
嘉斓这次记得拿掉山红的眼镜,轻轻的吻了她。小心翼翼的,像是怕碰坏了她,这样的珍惜呵护。
“为什么哭?”他轻轻的将她的眼泪拭去,觉得她是个柔弱的泪娃娃。
“我也不知道。”她闭着眼睛,微微的浅笑,“可能……可能是因为你这样疼着我,我会害怕,如果你不再看我,不再注意我,甚至讨厌我的时候,我该如何是好?”尝过了幸福的滋味,就会患得患失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他的大手安慰的抚着她的背,怜惜的吻着她的鬓角,虔诚的在她额心一吻。
两个人的身影融合成一个,以吻连接。像是个月光下的美丽剪影,隐隐约约。
* * *
第二天,挥手送走了嘉斓,山红对自己笑笑,居然又成功的瞒过几天。
心底的甜蜜越深,她的罪恶感与患得患失越重。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瞒到什么时候,这种沉重的压力让她越来越痛苦。
现在不是时候,她安抚着自己。现在的确还不是时候。既然什么事情都不能达成……她能做的,就是努力的做眼前的事情。
回到旅社门口,放假的工作人员还没回来,她却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
“嗨,山红。”带着满脸虚伪的笑,“怎么?看到我这么不高兴?我们兄妹这么久没见了,你还把那丁点小误会摆在心里生气呀?”
“你来干嘛?”山红冷笑,“妈妈死的时候,连上柱香都没有的人,这种人还要叫他“哥哥”?那不是污蔑了全天下孝顺父母,爱护弟妹的“哥哥”们?”
“喂喂,那是你太见外了,没有通知我们欸,说得我好像不孝子似的……”薛健民抱怨着。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山红转身,“没有通知你们?电话没人接,写信没人回,派人上门还让你们醉醺醺的赶出来。报纸刊得这么大,你们还敢说不知道?”她不想继续跟他说下去,“妈妈过世以后,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请不要骚扰我。”
“喂喂喂,这样真的太无情了。”健民抓住她的手臂,“先别说妈妈好了。现在爸爸都是我在养的欸。你当人家女儿,赚那么多钱,好歹也拿一点当心意吧?要不然传到媒体的耳朵……你知道的。”他嘿嘿邪笑了起来。
“去说吧。”山红将手一甩,“你不提我倒忘了。周刊社找我要题材,我还不知道有什么题材可以讲的呢。刚好将你们两个烂男人提供出去,那期周刊大概可以大卖。”她生气起来,“如果你不赶紧走,想要怎样加油添醋,我都会的。你们怎样对待妈,怎样对待我,怎样压榨我赚的每一分钱,我一定会告诉媒体的!”
“你这个死丫头,”健民恼羞成怒,一把拽住她,“你跟你妈一样是贱货!你妈是戏子,你也是戏子!呸,有什么了不起的?是我运气不好,要不然,哪轮得到你颐指气使?你最好乖乖把钱拿出来,要不然,我就把你卖到私娼寮去!”
“你干嘛不卖自己去当相公?”山红回啃,却又让薛健民抓住头发,“你给我闭嘴!钱拿出来!”
“你也只敢现在欺负我!”山红忍痛,仍然破口大骂,“在台北你怎么不敢来找我?因为老板的人注意着。你也只敢在我单身的时候欺负我而已!你是男人吗?你这个窝囊废!”
“住口!谁不知道你和那老头有一腿?”健民啪的给她一个耳光,“不给钱?不给钱你今天哪儿都别想去!”
“我跟谁有一腿关你屁事?”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升起,这声音让薛健民打从心底发抖,手也松了。
虽然满脸病容,但是那眼底凶猛的精光,还是让他两条腿像是果冻做的,站也站不直。
山红拨拨头发,忍住泪,默默的退到一边。
“陈……陈老大……”薛健民像是突然没了骨头一样,几乎趴了下来,“我……我……哈哈,兄妹嘛,总是会打打闹闹的,小误会……小误会……对不对?山红?”他哀求的看着妹妹,希望能给些好话,“山红,我好歹是你哥哥欸……”
她只是看了看他,美丽的秀颜像是布满冰霜。
“送薛先生回台北。”陈豪吩咐着手下,“关照关照他。让他了解,雪涛拍戏的时候,再也不要来了。”
“山红——山红,救我啊,山红——”
她只是木着脸看着,眼中有着冷漠的恨意。
“山红,他是他,你是你。”用不着太多言语,陈豪也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我知道。”在外人面前,她是没有泪的,老板也不例外。
他知道山红正在极度愤怒中,虽然挨了耳光,她没有哭,但是两只手都在轻轻的颤抖。“你父亲和哥哥的部份……我会发消息稿出去。这种事情,要先下手为强。”
“谢谢陈董。”她仍然理智有折的回答,“陈董,你身体又不好,跑来做什么?”
“我的爱将拍戏,我能不来探班吗?”他疲惫的脸有着欣喜,“我听导演说,你够格和林双飙戏了。”
满腔的愤怒又化为乌有。山红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柔。她知道,或许与嘉斓的变数多到不可胜数,但是,这世界还有个人会在她背后关心爱护。
这个人比她的父亲还像父亲。
“我今天和林双有对手戏。”她恢复那种开朗的笑容,“陈董,你看着。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豪待了一整天,下午戏又开拍的时候,他看着雪涛饰演的黄金川与林双演的母亲起了严重的冲突,林双固然演技老练火辣,却压不倒雪涛的气势磅礴。
她是巨星。是他一手栽培奋斗过的闪烁星星。他这一生,总算留下一点成绩,而不光是钱而已。
这是他的女孩儿啊……
“阿新哪,”他唤着手下,“你留两个人下来,注意着动静。如果薛家那两个王八蛋来了,打发他们。除了不要他们的命外,随便你们动手。”
虽然他明白,那两个人不可能有胆子再来。但是为了雪涛,再小心也不过份。
“陈董!”下戏以后,林双看到陈豪,眼睛发亮,“你怎么来了,来探我的班吗?”
“双双,”陈豪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哪。你还是一样美丽哩。算算也有五六年了……”
“人家已经是老太婆了,”她娇唱着,“你都不照顾人家,我讨厌我的经纪人。陈董,你来照顾我。我不要让那死老头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