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泣不成声。
她的眼泪将失去生存意志的陈豪从鬼门关踅了回来。
再也……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她必须做出抉择。
泪眼模糊的走出医院,她失去以往的谨慎小心,蹒跚的上了车,不再留意有没有记者跟监。
这天本来已经约好了,扑空的嘉斓不愿意走,还在门口徘徊。
“山红!怎么了?”他大惊失色,扶住了憔悴的她。
“我父亲……我父亲病危了……”她号啕大哭。
她不是很痛恨自己的父亲吗?为什么这样的伤心?嘉斓满心疑问,还是温柔的抱着她,轻轻的哄她。没有注意到她虽然脂粉不施,却没有戴眼镜。
“……不是我亲生父亲……却是我的恩人……”她祈求的抬起头,“但是他跟你有嫌隙。但是……他最后的愿望就是看着我进礼堂……你愿意……你还愿意娶我吗?”
“你说这是什么话?”嘉斓皱眉,“我一直愿意,一直在求婚的!他是谁?”
“陈豪。”说到他的名字,山红的泪不断的滚下来。
他紧绷了一下,“……他对你有恩?他照顾你吗?”
“比亲生女儿还照顾!”如果为了自己的幸福,必须割舍这位“父亲”,那她宁可不要幸福。
“……都那么久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他松懈下来,“既然是这样,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们可以在他的病床前行礼。”
“你不在意?我敬他如父,他的确是我唯一的父亲。”山红仰头,泪水一直停不了。
“你就是你。”嘉斓有些忧郁的笑笑,“你觉得那些重要吗?为了你,我愿意。我愿意也叫他一声父亲。”
山红扑进他的怀里,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谎言和虚伪歉疚不已。害怕失去亲人和对他的愧疚,让她剧烈的恸哭。
告诉他吧。这一切……都隐瞒太久了。
“明天。明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她张大眼晴,努力抑制住呜咽,“我需要一点心理准备……请你明天……一定要来。”
嘉斓点了点头,不了解她的眼睛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恐惧。
第七章
但是第二天,嘉斓没有来。他的学生摔破了头,他和焦急的父母在医院看护着,只能打电话给山红。
“想跟我说什么?”他虽然焦急,还是温柔的问,“现在说行不行?”
山红讷讷了半天,“没关系,等我们见面再说好了。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沉重的挂了电话。
“你真的要跟他讲?”汉霖在她身边,担心的摸摸她的眼泪,“你怎么又哭了?若是害怕,不说也没关系。你不是打算退出演艺圈了?他永远不会知道的。”
“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他一直信任我。”山红用力吸了一口气,“这总是要面对的。与其从别人口中知道,不如我亲口告诉他。我只希望……希望他能原谅我的一切谎言。”
但是,还来不及告诉他,第二天,他和“薛雪涛”在门口相拥的照片,已经成了周刊的封面。
周刊是很恶劣的。不但将薛雪涛的资料详列,下了不堪入目的标题,也将嘉斓不欲人知的过往查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林双的访谈。
山红看到周刊时,全身的血都发冷。她颤抖的抱住自己,觉得一切都崩溃了。
之后,她只接到嘉斓的一通电话,“你是薛雪涛?”他的怒气汹涌,即使只是声音,也知道他气得发抖。
“……是。”山红不知道自己怎么反而没了眼泪。
“你一直在骗我?”嘉斓怒吼了起来。
“我想告诉你的……”山红听到自己的声音软弱而低哑。
“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回答这个就好了!”嘉斓吼得声嘶力竭。
“是!我一直骗你……一直都……”她站不住,蹲了下来。
直到嘉斓猛然摔了电话,她蹲着,蜷缩着,像是这样做,心痛就可以减轻一点。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碎裂了一样,忍不住轻轻呻吟。
这样结束了?这一年多来的爱恋……就这样结束了?他们期待好久的暑假还有大半的日子,还有那么多的计画要实行,她已经努力学做菜学理家,希望会有自己小小的平凡的家庭……
一切都结束了?
她忍不住跑了出去,在嘉斓的门口哭泣按电铃,但是他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死寂一般的沉默,就是他的回答。
当面骂她也好,对她吼也好,最少也有互动,也有回应。他们住得这么近,只隔几条街而已,将来说不定会擦肩而过,相逢却成陌路……
“我不要这样!”山红哭着敲门,“嘉斓!嘉斓!你说句话呀!你当面对我说句话……求求你,嘉斓!”她拚命的敲门,不停的敲,不停的敲。木刺刺破了她的手,缓缓的流出血。骚动让邻居好奇的出来张望,嘉斓却没有一点声音。
“他不在啦!”尾随她过来的小乔不忍的抓住她,“回家啦,山红……大家都得冷静一下……你看看你的手……”她小声的对山红说,“要想想自己的身份!万一又被报导出来……嘉斓不更讨厌你?老板……老板看到了,不会难过得要死?”
这让她清醒了些,无力的跟着小乔回去。她紧闭房门,只是不断的哭泣。
家里的电话线早就拔掉了,门口蜂拥的记者,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她只是碎心的,蒙在被子里哭了又哭。
哭过了一整夜,她憔悴不堪的去看陈豪。渡过危险期的他,已经转到单人房,沉默的对着可怜又委靡的女弟子。
“失恋并不是失去一切。”陈豪拍拍她冰冷的手,“你总还有我这个老头可以哭。”
她把脸埋在陈豪的被单里,“……没有眼泪了。老板……我的心脏像是不见了,只有个大洞在那里。”
除了揽着她的肩膀,虚弱的陈豪什么也不能做。“……雪涛……山红呀,你想往哪儿走?灿烂的星途?还是平凡的幸福?”
“……灿烂的滋味,我已经尝遍了。”她忍住泪,“我要平凡的幸福。”
“要不要出国去游学?”他枯黄的脸有着温柔的笑意,“台湾太潮湿,我这老骨头受不了。算是陪陪老人家,先陪我出国去走走吧。”他凝望着虚无,“等倒了下来才发现,一切都是空啊。平凡还是最好的。你留在台湾,只是不断的被盛名所累。就算你去他家守着,若是注定远离的心,留也留不住。若你们还有缘……冷静一段时间,真的少不了对方,嫌隙总是会过去的。冷静几个月吧,给彼此一点时间思考。”
山红没有回答,只是无力的瘫在陈豪的怀里。
“不要怨恨他。山红。当你开始欺骗的时候,不管什么动机,欺骗就是欺骗。这欺骗的后果,你得自己承受。我活了大半生,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他自嘲的笑笑,“我骗过多少人,自己都数不清了,居然还训你……实在很没立场。”
“老板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山红将眼泪咽下,“我们走。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也……再也不要回来了。”她几乎用喊的。
陈豪宠溺的抚抚她的头发,轻轻的叹口气。
* * *
虽然再三的告诉自己,既然嘉斓不愿见她,不接电话,那么自己也不该拿自己的自尊开玩笑。
但是她还是憔悴的打电话给他,虽然总是拒接电话的机械式录音;到他家门口徘徊,他也总是避不见面。
山红觉得自己真是作贱自己,却谁也怨不得。只是……一年多的感情,就这样付诸流水?
她决心照老板的建议,出国让自己冷静一下。这几天记者简直要把她烦到疯,连她到嘉斓门口的照片都登在影剧版上,再不逃离,她要崩渍了。
将报纸撕成碎片,她拿出大皮箱,开始整理行李。越快越好……什么她都不在意了。她只希望能快快离开这一切,令人厌恶的一切。
她正专心的整理行李,却听见小乔一声喊叫,就没了声音。
“小乔?”她走出房间,赫然发现自己的哥哥和父亲将小乔打昏过去,捆了起来,“你们在做什么?!”她喝斥着。
“做什么?”薛健民狞笑着,“送你进洞房呀。”,他扑了过来,山红尽力抵抗,还是让他制住了。
她毕竟是个弱女子,抵御不住孔武有力的大男人。“你想做什么?放开我!到底有没有王法?你们这群禽兽!”
山红的父亲打了她一个耳光,“呸!死丫头,我养你这么大,你倒是瞧不起恁爸。赚的钱甘愿去贴老头子跟小白脸,放着恁爸挨饿?今天不让你脱层皮,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养我的人是妈妈!你做了什么?你只会喝酒赌博!”山红呸出血水,不屈的怒骂。
“啊好啊——恁爸不给你点颜色,你不知道该死了……”又扬起手,让薛健民架住了,“好啦,老爸。先饶过这个贱人吧。等等颜先生看到有伤,会心疼的……”他扬扬支票,“人家都付钱了,是别人的人了,你总不好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