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上班了。」趴在他的旁边,拨着他的头发,「有空去看看云真吧。」
确定不是梦以后,他的眼睛出现迷惘。「你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她娇娇的声音像孩子一般,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人惊讶,「人的心很小也很大。你占我心里很大的部份,可是峻坚、伯伯、姊姊和妹妹,占的面积也不比你小,只是地方不一样,」
「妳不怕?」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嘶哑。
「你怕不怕我?」她怜爱的摸着他的头发,「我的身边都是疼爱我的男人喔。」
他摇头。
「去看她吧,有时间的话。如果她愿意,请她跟我们去溪边走走……我摘芭乐请她吃。」她深深吻了殊为很久,紧紧的拥抱还没完全睡醒的他,然后把鸭舌帽戴好,挥挥手,轻轻关上房门。
闭上眼睛,殊为心底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那个人是若樱,真是太好了。
第七章
难得的暑假,本来是想来趟鹅銮鼻之旅划下句点的。
本来行程安排得好好的,若樱也排假了,却因为一通临时的电话取消了这一切。「妈妈的身体出了状况。」他总是对女人歉疚。不管是母亲,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明年暑假,我加倍补偿妳,好不好?」
明年暑假,永远不是今朝今夕。但是若樱只是温柔的笑,「没关系。」
甚至没有扑到他的怀里拥抱,或是求他不要去。开着他的SC430到机场,这是若樱有史以来开得最慢的一次,两个人一路静默。殊为心里怀着歉意,若樱若有所思。
临行两人千言万语,总是哽在喉咙里。
「车子让妳开。」他把爱车托付到她的手里,「车子怎样都无所谓,妳要好好的。还有,要夜游也没关系,记得带个伴去。」轻轻掠掠她的发丝。
「你知道?」她娇娇的脸孔总是蒙着轻愁。
「妳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轻轻的拥她,好一会儿,若樱才抱住他,「我永远不会赢,对不对?」
他们都知道敌手是谁。
「她是我母亲。」吻吻她的发际,「但是我会保护妳。」
看着他的背影,若樱突然没有把握了。
明年暑假吗?明年暑假他的母亲还是可以随时将他召回。只要他的母亲对她不满意,随时都可以。
拖着千斤重的双腿,回到车上,她疲乏的趴在方向盘上不动。殊为不知道,她瞒着大家真的跑去考学分班,毫无意外的落榜了。望着一枝独秀的国文和个位数的其他科目,她不明白自己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连这个基本门槛都没跨过,她和殊为真的有未来吗?
我不是他的原型女人,也不是他妈妈渴望的媳妇。还没正式交锋,她已经惨败了。
慢如龟的回到玉里,她回家仔细练埋头苦睡神功,试着睡忘相思。只有每天殊为打回来的电话能让她开心五分钟,然后又无精打采的回床上窝着。除了上班吃饭,哪里也不去。
她的委靡,樊玉堂看在眼里,心里虽急,但是暑假要过去了,他也得回去开学,盯了一整个暑假,他只顾着随着若樱的忧欢而忧欢,却忘了向她表达心里热切的爱意。
娇柔的小樱,意气风发的小樱,忧愁的小樱,哭着的小樱……他这个暑假头一次没有打架没有「轧」车没有赌博,没有PUB没有摇头丸没有女人。只有无止尽的青翠和甜脆如富士苹果的嗓音相伴着,无忧无虑的奔驰在花东之间。
望着二楼眺望的纤细影子,他知道,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神奇的暑假,和宛如双重性格的少女。
他丢了颗小石头引起她的注意,不巧打中她的额头。
惨了。
虽然不想看到她死气沉沉的样子,但也不想被怒火高张的大姊追杀呀!
「轻点!轻点!」他抱头鼠窜,「看在我就要回家的份上,可不可以轻一点呀!」大姊纤细归纤细,她的拳头可不纤细。
「回家?」她的拳头悬在半空中,心里空荡荡的。是呀,这个热闹的暑假就要过去,曲终人散。
「……有没有开车来?」她狠狠地K了玉堂一下才问。
揉着头上肿起来的包,「当然有啊。」
「来『轧』一场吧。」她娇脆的声音像是永远的少女,她吹出响亮的口哨,「你不是很想跟SC430『轧』一场吗?」
「叫狗啊?」本来打算睡觉的峻坚拉长了脸,「不要老用口哨叫我!」
「来『轧』一场吧!」她伸出食指,摆出挑战的姿势,「敢不敢?」
「呸!」被激怒的峻坚,瞌睡虫早丢到天不吐去了,「『轧』输妳还用做人吗?」
奥迪A4、SQ430、Z8一字排开,引擎在花东公路上怒吼。
「目的地呢?」
就算这场恋情有终结的一天,我也要自己昂首阔步的走下去!
「鹅銮鼻!我们去鹅銮鼻看日出!」
引擎呼啸,风驰电掣,掌握方向盘的时候,自己就是自己的主宰。她确定自己恋车爱车到底,最少还有车可伴随她。
刮着自由的风,我就是公路上的女王!
「庄殊为!你最讨厌了!」她一路大叫,「我爱你!庄殊为!」一面抹去脸上的眼泪。因为你存在,所以我才被绑住困住,却这么甘心情愿的控制自己的速度呀……
直到鹅銮鼻,灿烂的朝阳吻干她的泪珠,又让痛哭的玉堂勾引出来。
明年的暑假永远不会是今年的暑假。
***
接到云真的电话,正是多云却晴的日子。她正困在梦境里挣扎,听到电话,她从床上滚到地板,发出吭哩匡琅的声音。
「喂?喂?小樱?妳还好吧?」云真的声音依旧温柔,有些焦急,「慢慢来,不要慌张。」
一只嫩嫩的小手困难的攀住床,冒出乱发蓬蓬睡眼惺忪的小脸,「嗯……啊……我……我没事……」甩了甩头,「云真?云真!呜呜……」殊为已经两个礼拜没回来了。
想想她在电话那头的惨况,云真不禁微笑起来。她渐渐了解远在台北的殊为为何挂心到这种地步。
「虽然是礼拜天……快中午了,还在睡觉?」她的声音仍然有着水样温柔。
「反正……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好做……」若樱沮丧得几乎死掉,早知道恋爱甜美,相思这么痛苦,她才没那种胆子跳进去。
比生大病还糟糕!连医生都不知道该找谁。
「……要来找我喝茶吗?」云真微笑着,「下午我休假。」
天空冉冉着雪白的云,毒辣的九月太阳被阻隔在云层之外,只有云净和碧空。「我们去走走好不好?」这样继续在床上「生大病」,她实在受不了了,「我们去溪边?」
「不热吗?」云真有点好笑,这孩子,似乎定不下来。
「今天不会太热。溪边还有凉荫呢。」
望着蓝天白云,是呀……她已经好久没离开疗养院了。「好呀。」
「我骑车来载妳。穿长裤喔!」
连穿长裤都这么好看。若樱赞叹的看着眼前的丽人。同样是紧身T恤直筒牛仔裤,自己穿起来像小学生,穿在云真身上,显得优雅又有种清纯的性感。
「抱着我的腰啦。」终于振作起来的若樱拉过她的手,坐在她后面,云真无声的叹口气,摇摇头,忍不住唇间的笑意。
一起静静的站在溪畔,云真满脸惊奇,「我从来不知道玉里有这样的地方。」
水流潺潺,河滩远近都有着雪白的石头,若樱讶异的抬起头,「殊为没带妳来过吗?」
「……我一直待在疗养院。」云真微笑,「我爱静。」难怪她的皮肤这么苍白。
「这里也很静呀。」若樱眷恋的挽着她,觉得长久想念的痛楚居然轻了一点。很难把云真看成情敌,说不出为什么,她这么喜欢跟她亲近,跟她一起的感觉……很像殊为。
那种安宁的,疼惜的,温柔的气息。
她甩甩头,「那边,那边有野生的芭乐丛……」
一大片浓荫临水,随着微风,芭乐丛似乎也开心的枝叶哗啦。云真笑着坐下来,水面清风,亮丽的阳光在溪水中点点。若樱绕着找熟透的芭乐,她正眺望,扑扑两声,两颗熟透的芭乐「滚」到她的怀里。
莫名其妙的拿起芭乐,若樱抱着好几颗过来,「咦?云真,妳也找到芭乐了?」
「没有。」她指着枝头,「从上面掉下来的。」
「破打到头了?」若樱紧张起来,「痛不痛?」
「没有的事,」她微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滚到我怀里……」
若樱搔搔头,看着头上的芭乐丛。「殊为跟芭乐八字不合吗?他被K到头好几次。我倒是从来没有过。」
枝叶哗然的更欢快。
啃着溪水洗净的芭乐,吃没几口,若缨落泪下来。云真谅解的望着她,「殊为常带妳来吧?」
她点头,眼泪跟着芭乐一起落肚,有种咸咸涩涩的味道。「……对不起……我本来想带妳出来散散心……」她越哭越厉害,云真揽着她,旧地重游,景是人非,莫怪她这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