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然呢?
若是艳然再次消失在他眼前……一思及这种可能性,他居然觉得心里阵阵发冷。
这是不可能的。他知道艳然的家在哪儿,她又接了学校的聘书,至少会在这里停留一学期;就算她接了外校聘书,凭他的人脉,想要查出来也不是难事。
她是逃不掉的。
但是,人逃不掉,心呢?他这个百战百胜的花花公子,居然烦恼了起来。
他对其他女朋友渐渐心不在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破坏了自己严守的公平原则,和艳然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跟我在一起,你是逃不掉的。」
转头看了他一眼,艳然只是静静的微笑。牵著脚踏车,身边跟著可爱的男孩,迎著满天晚霞,的确赏心悦目。
「我们没有在一起。你是学生,而我是老师。」
崇华不满意这种回答,「我们很『亲密』了。」
「那么,你要拉著被角哭吗?」下课後的她显得轻松愉悦,「我不会负责的。」
崇华被她豆得又好气又好笑,「我知道了,你认为师生恋是不道德的。」
「……坦白说,并不。」因为有了退路,让她得以从容面对,「学生总是会毕业的。如果两个人合得来,这种有期限的身分不会是种限制。」她最敬爱的老师就娶了她的学姊,虽然两人年纪差距甚大,还是恩爱非常。
默默的注视了她一会儿,「但是,你喜欢我,对不对?」
霞飞如丝,崇华美丽的脸上闪著珍珠光。在他专注的眼神注视下,纵是铁石心肠,也顿成绕指柔。
她的心因此异样的柔软起来。
「是的。」她温柔而坦白的回答,「我喜欢你。」
孤独的静夜,因为他的笑语,因为他热情的陪伴,她明明知道不应该,却忍不住一再沉沦。
「你爱我吧?」在她耳边轻轻引诱著。
如此诱人的嗓音,却在吐出「爱」这个字时,让她惊跳而清醒。
「『爱』是一个严重的字眼。」她的语气变得严厉,「我不爱你。」
向来好脾气的崇华少见的激动起来,「那你怎么解释我们在一起时的感觉?每夜每夜,你在我怀里——」
「那是肉欲,不是爱!」她的心情突然恶劣起来,快步想要离开他。
现在他学聪明了,一把扯住她沉重的书袋,抓住脚踏车,怕她又会扔了车就跑。
「就算你能解释在床上的感觉,请再告诉我,为什么我只想时时刻刻黏在你身边?为什么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你说啊?为什么你看到我的时候,整张脸都会亮起来?你不要躲!躲有什么用?让我听听你的理由!」
她又气又窘,这条路虽然僻静,还是有行人来往,已有几个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你小声点行不行?」
「给我理由!」他将声音压低,恳求著,「最少给我一个不爱我的理由。」
「因为你不爱我。」她突然觉得虚弱,再也握不住手把,任脚踏车无助的倒下。「爱情是独占的、无法分享的,在你同时拥有其他女朋友之前,你连说爱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让我爱上你。」
「我爱你呀。」他沉痛的说,「我是真的爱你!要不然怎么会把时间都分配给你?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是不可或缺的——」
「有她们就没有我!」她斩钉截铁的回答,一把抢走崇华手里的书袋,「如果你对现况不满意,可以不要再来找我,我也厌倦当你的床伴了!」
她敏捷的跑进小巷,在如迷宫的巷道里,崇华失去了她的踪迹。
惶恐的到她家门口等待,里头的灯是暗的,打她的手机也一直在关机状态,她整夜没有回来。
向来无往不利的花花公子,第一次遭遇这么严重的挫败。
他呆呆的坐在艳然家门口想了又想,想了一整夜。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女人,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让他害怕,怕她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
想了许久,直到蒙蒙的天色渐亮,他还是无法解释心中似喜似悲的感觉。
艳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只因为「你不爱我」,因为她不要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反覆咀嚼她的意思,心里慢慢升起一股酸甜的滋味。
「我爱你呀。」他自言自语著,「我爱你。」
爱她娇白的身体,爱她保守外表下火热的回应,爱她聪明而有条理的思虑,爱她略带洁癖而无瑕的灵魂。
和她在一起,像是所有的污秽都可以得到救赎。午夜梦回自责堕落的污秽灵魂,只要看著她静静熟睡的容颜,就仿佛被洗涤了。
只要和她在一起。
「我要和你在一起。」他下定了决心,突然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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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崇华不再纠缠著她,艳然松了口气,却无法解释心里的失落感。
他总是给她一个神秘的微笑,然後便匆匆走了。望著他的背影,心里涌上的寂寞,不只一点点。
这样也好。她安慰著自己,在还没有沉沦太深的时候,他转移了目标,对他、对自己来说都是件好事。
她已经无力面对情感的强烈变化了。男人总是用尽所有的方法,打开她坚固的心防;等她失守後,就会变得轻忽、不在意。
她会记住这个漂亮的男孩,曾经深情的注视过自己,这样就够了。
只是,艳然无法解释自己夜里的垂泪。或许只是因为寂寞,一定是因为寂寞而已。
台北,又下起雨来,点点滴滴,连心都淋湿了。
她放弃了骑脚踏车,打著伞,穿过冰冷的雨幕,走半个小时的路程去学校。怕泥水溅脏了丝袜,她索性穿上短袜短靴,到了学校,只要拭净小腿和靴子就行了,丝袜是擦不乾净的。
像她阴蒙蒙的心,怎么也擦不乾净。
下足了一个礼拜的雨,在她几乎要忘记阳光的味道时,崇华笑著迎向刚下课的她。
「嗨,好久不见。」
他那清亮而磁性的声音一响起,艳然才知道自己的思念有多么深。
「课堂上都见得到的,不是吗?」她勉强笑了笑,撑起伞。
他理所当然似的接过她的伞,「那不一样。想我吗?」
不知该怎么回答,艳然只能低头默默走著。
「我没有女朋友了。」崇华并肩走在她身侧,「你说过不要跟别人分享,现在只有你了……我有追你的资格吗?」
讶异的望著他,艳然很了解这个在心成性的大男孩,身边围绕著各式各样的女人是他存在的意义,说什么都不可能改。
「你……要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座森林?」
「因为,」崇华美丽的眼睛像万里无云的灿烂晴空,闪烁著纯净与炽热,「那是一棵独一无二的白桦树。失去了我的白桦树,整座森林便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默默的凝视著他,希望从他眼中看到谎言与矫饰,但是,她只看到无止境的温暖笑意。
「你一定是开玩笑的。」艳然的声音仿微发抖;
「我从来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崇华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你知道我的。放弃所有的女朋友虽然困难,但是我下定决心後,就不会改变。」
缓缓的,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近来她总是容易哭泣,就像多雨的台北。
这雨天,总是惹人多感伤。
她渴望温暖而专一的情感已久,却总是为了将来可能的背叛而退缩。
明知道眼前这个男孩的决心持续不了太久,但是……
这份决然的心意却让她感动……
非常感动。
「我可以追求你吗?」环著她,像拥抱易碎的珍宝那样小心翼翼,「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证明的机会。」磁性嗓音在她耳边诱哄著,长长的睫毛刷过她的脸颊,像是蝴蝶轻拂。
她用拥抱代替回答。两人的体温,足以燃烧寒冷的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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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留你。」蜷伏在崇华的怀里,艳然的声音轻轻的,「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我不会留你。你若不走,我走。」
激情过後,他的笑容佣懒,却别有一股邪性的美,「你对我没有信心?」
「看你以前的纪录……是,我没有信心。」
「试著相信我好吗?」他的指尖在她线条优美的背上滑移。
沉默良久,她羞怯的拾手抚摸他俊美的脸,「……你是第二个让我把心交出去的男人。」
「那幸运的第一个男人没有好好珍惜你?」崇华怜惜的轻吻她的发际,「这世界上的笨蛋真多。」
艳然眼神一黯,长长的睫毛在雪白脸上落下忧愁的阴影。即使是这样黯淡的神情,崇华发现自己仍是这样喜欢她,喜欢到心微微发疼。
「……我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一点情趣也不懂,不会说好听话,也不会把男人当神一样崇拜。」她幽幽的说,「你将来就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