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告诉你的。」巧思背转过身子。
「我会再来。」他再重复一次,不舍的望了轮廓酷似艳然的女子一眼,这才离开。
胡蕙耸耸肩,苦笑著。
巧思担心的看著她。
「没事的,他没抓伤我。」她若无其事的端起咖啡,「我们刚刚讲到哪儿?」
「小蕙……他……」
「他?他是谁?我不认识他。」她的笑容有种浩劫余生後的豁达,「很漂亮,但我不认识。」
巧思点点头,默默的帮她又添了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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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在校外租赁的住处,崇华内心的悲戚稍稍驱散了。至少巧思是知道艳然下落的,也就是说,艳然还活著。
在最绝望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艳然是不是不在人间了。夜里往往为了这样的恶梦,大叫著醒来。
这才知道,他最大的期望不是艳然回到他身边,而是艳然好端端的活著,幸福快乐。
只要她还活著,他们就有重逢的机会,这让他觉得好过多了。
房东先生的孙子、孙女在门口玩跳房子,他租了古老三合院的西厢,门口的晒谷场,常见这两个小朋友在玩耍。
一个是皮肤黝黑的小女孩,一个是白皙如雪的小男孩,可爱得像天使一样。
只是他们的眼睛,总让他觉得有点异样,那超龄的成熟与纯真相混合,有种很诡异的冲突感。
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吧?他笑自己无谓的想像,正要回屋里时,两个孩子笑吟吟的跑过来。
「哥哥,下课罗?」
他也跟著微笑,「今天乖吗?白帅帅、墨墨黑?」这家人替小孩子取的外号还真有趣,一白一黑。
「我们很乖,哥哥不乖吗?」墨墨黑的眼中好似带了抹狡黠笑意,「要不然为什么哭呢?被老师处罚吗?」
「我才没有——」话到嗓眼,突然梗住了。艳然给他的处罚……也算是老师给的处罚吧?
「哥哥不要难过。」墨墨黑热情的捧了一盒纸娃娃过来,「我陪你玩。」
「哥哥没空。」他正想回绝,可墨墨黑祈求的眼,突然和艳然哀伤的眼相重叠……
他无法拒绝。
两个孩子兴致勃勃的画衣服、剪纸,他的心思却一直绕著巧思的话打转。
「……这是大小姐。」墨墨黑把一个漂亮的纸娃娃拿出来,在她脸上画著,「只要戴上眼镜,剪短头发,换掉衣服,就变成老师罗。」
「还是大小姐啊,只是外表不一样,她还是她呀。」白帅帅抗议,「看,娃娃背後有写名字。」
「改过来不就得了?」墨墨黑把娃娃的名字涂掉,写上「老师」两个字。「好了,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了。」
几句童言童语,却让他惊醒过来。
那个叫胡蕙的女孩……
「你们玩,哥哥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他冲进屋里,打开电脑,开始搜寻起胡蕙的资料。
看他跑掉了,白帅帅和墨墨黑一起叹了口气,胡乱的把纸娃娃塞回铁盒里。
「装小孩这个主意很蠢。」白帅帅低声抱怨,「要是让魔界的同僚知道,我的脸要往哪儿搁?」
「你以为我喜欢呀?」墨墨黑没好气的应道,「不然你有更好的主意接近王子吗?你打算半夜穿墙进他的房间,告诉他,『王子殿下,恶魔墨墨黑和白帅帅听候您的差遣』?」
「我觉得这样比较酷。」白帅帅拉长睑。
「要是我们真的这么做,王子不是用扫把把我们赶出去,就是帮我们挂号去看精神科。」墨墨黑瞪了他一眼,「我看你装小孩装得挺乐的。我告诉你,我不要再看东森幼幼台,再看我要翻脸了。」
「欸,这是我觉得人间还勉强可以忍受的唯一理由欸。卡通有什么不好?」
「蠢!」墨墨黑毫不留情的下了结论。
「哪里蠢?」白帅帅跳了起来,「那个什么偶像剧的才蠢到家好不好?真的是偶像欸,每个都像木偶一样,这样也敢出来拍戏!」
「你这个缺乏浪漫细胞的笨蛋!」墨墨黑生起气来,「那么浪漫感人的情节也感受不到,整天只会看那只放电的蠢怪物!」
「你敢批评我的神奇宝贝?!」
「谁教你批评我心爱的偶像!」
两个人扭打成一团,惊动了屋里正咬著笔杆沉思的崇华。果然是小孩子呢,玩著玩著就打起来了。
他摇摇头,脸上有著迷离的笑。
但是,孩子的纯真,却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胡蕙……或许该好好调查她的底细。
他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亮。
第六章
崇华不再缠著巧思,他规规炬炬的适应新环境,在东大校园里,常常可以看到他骑著脚踏车的身影。
东大占地广大,有国家公园大学的美称,每个学院都有座美丽的钟塔当指标。宽广的草地,花木扶疏的小树林,衬著东台湾特有的蓝天白云,处处都像是一幅风景画。
这样美丽的风景里,美少年骑著单车御风而行,往往引人驻足。
可这位美少年的眼睛却始终凝视著远方,对於身边或含蓄或大胆的明示、暗示,仅以微笑回应。
「我有女朋友了。」他总是温柔的回绝。
谁也没见过他的女朋友。但是,那个幸运的女子,却是许多学妹们羡慕的对象。
崇华对所有的女性都客气疏远,只有巧思和胡蕙例外。
他定期去拜访巧思,问问艳然的近况,对於他的恒心与毅力,态度强硬的巧思也渐渐软化。
「既然现在知道要关心,当初为什么要伤害她?」巧思叹口气。
「因为我是个自大无知的混蛋。」崇华无奈的笑笑,「我不求你相信我的改变,但是请告诉我,艳然好不好?」
迟疑了一下,她说:「算……好吧。起码她现在不再哭著睡去。」
原来她曾哭著睡去……这话深深的刺痛了他。「那……她愿意见我了吗?」
「她不愿意。」巧思很快的回绝。
一阵沉默,有些不自然的寂静在两人之间弥漫著。
「巧思……」突来的低沉轻唤惊破了这份寂静,换来的是三个人的尴尬,胡蕙进退两难的握著门把,「你有访客?我等等再来。」迅速的退了出去、
崇华心念一转,起身就走。
巧思慌张的抓住他,「你干嘛?她不是艳然。」
他笑了,心里甜甜的渗入喜悦,「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叫胡蕙,却没有人跟这个胡蕙有相同的背景资料。」温柔却坚定的掰开巧思的手,「谢谢你。」
「什么?」巧思糊涂起来。
「你的态度,让我更有把握了。」他眨了眨眼,几乎是狂喜的冲了出去。
「喂!路崇华!她不是……」巧思望著他的背影,突然失去了追出去的动力,「她不是你以为的那个艳然……已经不是了……」
绕室踱步,她开始为这两人的未来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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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师!」崇华追上了胡蕙,以为她会慌张或困窘,叮当她转过身,脸上表情却平静如深沉湖泊。
「有事吗?」
这声音,的确不像艳然。仔细看,她和艳然苗条却不过於纤瘦的模样有别。宽大的衬衫让她看起来更显孱弱,像风一吹就倒。可即使是这样朴素的打扮,内蕴的气质却比华服美妆更让人心动。
她真的变了很多……但是他肯定,眼前化名为胡蕙的女子,就是他的艳然。
「为什么不承认呢?」他低低的问,「我只是想跟你道歉……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沉静的眼神涌现有趣的涟漪,「我们认识吗?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你是艳然。」崇华想握住她的手,却说不出为什么,竟不敢行动。她和过去的艳然不一样,有种沉静内敛的威严逼住了他。
「我是胡蕙。」她笑了笑,「胡艳然……这名宇很熟啊。」偏头想了想,「似乎是研究军史的?颇有些小聪明,格局不大。」
「……你研究什么?」
「不敢说研究,」她很是谦虚,「我主攻比较文学。」
崇华的眼中出现迷惑。认错了吗?但是面对胡蕙时,心中这投向涌的情感,要如何解释?
那是对艳然才有的感情啊。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她欠了欠身,「我该去上课了。」
望著她走远,崇准确认自己没有认错。那特有的孤独背影,只有艳然才有。
她不承认,是因为要遗忘跟自己有关的过去?这事实让他心里的伤痕,更加深了许多。
心,为她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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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在小礼拜堂祷告。大难之後,胡蕙养成了每天祷告的习惯,虽不曾受洗,但她相信上帝不会因为自己没受洗就拒绝听她祷告。
漂泊多年,不断的寻求可供依靠的肩膀,现在她真正的寻找到自己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