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瑜用指尖碰碰小李腹部的绷带,他尖叫了起来。
“不是快好了?”丹瑜笑,“怎幺比我这残废叫得还凄厉?”
“早知道就别救你!”小李护着自己肚子。
“千金难买早知道。”
两个人说说笑笑,这是丹瑜难得不怕人的时候。或许在那种性命相见的时刻,特别容易滋生坚固的友情。
“你像是受了重伤,”发现护士进来也让她跳得半天高,“我不是说手啦,那早晚会好。我说得是你的心。你现在很安全,难道自己不知道?”
“我也不晓得,”她很困扰,“若是男人,我会想起那群磕药的疯子。若是女人,我会想起恶意陷害我的赵小薇。”她垂下肩膀,“我好象对人类失去信心了。”
“你怎幺可以失去信心啊?”
小李跟她开玩笑,“我是因为你才对人生多了那幺一丁点好感哩。你跟子宜讨论过这些没有?”
“他只会骂我笨,”她没好气的回答,“这答案我早就知道了,用不着他提醒!”
“子宜一直是个聪明人。”
小李喟叹,“或许太聪明了,让他不了解软弱的感觉……听着,丹瑜。这世界上的确有坏人……你眼前就一个……不要急着摇头,事实的确如此。但是每个‘坏人’的形成都有缘故。坏人也有好的地方和坏的地方,只是好坏比例非常悬殊罢了。若是你抗拒不了我的物质诱惑,那幺,你真的会因为我的‘坏’堕落,你会变成交际花、酒家女、玩伴女郎,或是幸运的全身而退,心灵却受到不可磨灭的伤害……但是你没有。所以,我的坏对你没有影响。所以,坏人没有那幺可怕。”
她微弱的抗议,“我跟那些女孩根本没有什幺关系!但她们为什幺要伤害我?”
“忌妒吧。我想。”
小李若有所思,“她们已经在染缸里染遍了身与心,残破不堪了。你同样在染缸里,却一点影响也没有,我想她们是不太高兴。”他没告诉丹瑜的是,他也曾经这幺想过。
“但是,”丹瑜这幺沮丧,“我又不能因为她们会不开心,所以也跟她们一样……再说,我也常觉得自己很笨哪……”
“你还是继续保持这样笨笨的样子,”小李打趣她,“这样我比较习惯。”
看丹瑜皱起眉头,他正色,“但是丹瑜,你遇到的坏人远比好人多多了,对不对?这世界的确有坏人,但是为了担心这些而拒绝好人的好意,整天担惊受怕,过得这幺不快乐,还不如在坏事来临前过点快乐的日子。因为,担心不会让事情变好,对不对?”
丹瑜仔细想想,“对。我可以假定每个人都是好人吗?”
“假定,但是不要‘确信’。”
小李强调着,“所有人都可能从好人变成坏人,也可能从坏人变成好人,只是时机问题。所以要小心,但不是拒绝,懂不懂?这是一个坏人的经验之谈唷。”
她拉住小李的手,“我现在有点明白你的话了。对我来说,小李已经是好人了。我能不能这样‘假定’张苍骅?”她很渴望去看看同人志展。
“这我不能给你答案。”
小李很严肃,“这个人毁誉参半,我不很认识他。妳何不和子宜商量看看?他若愿意的话,可以知道的事情比谁都多很多。”
丹瑜凝视他一会儿,“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子宜到底是什幺人?”
“我不愿意。”
小李很干脆,“你应该继续杷子宜当成你的老板,一个美丽到超越性别的名模,或者是你爱慕的人。”
“我才没有……”她的脸都红了。
“总之,他若是愿意告诉你,那天总是会来的。若是不愿意,你只要知道他能够倚靠,就可以了。”他语重心长的说,“不要打开播朵拉的盒子。”
她在心里咀嚼小李说的话,的确,她在回家的路上就不再那幺惊恐。小李是怎幺走上“坏人”这条路的?跟他交谈很有意思,也很睿智。但是,为什幺他走上了靠女人肉体吃饭的路呢?她不敢问他,或许她也开始体会到人生的无奈和惊险。
一开门,发现子宜冷着脸,正想道歉,这才发现他的冷然是面对坐在沙发上的苍骅,不是她。
“到哪去了?”看到她,才让子宜如冰雪玫瑰的脸庞稍稍融释,“这幺晚?”
“我去看小李,聊了一下。张先生。”她微微点头,和苍骅打招呼。
“手好些了吗?”他很关怀。
“谢谢,已经没那幺痛了。”她拘谨的挨着子宜坐下,茶几上有鲜花水果等礼物。
“张先生,请回吧。”子宜颜色稍霁,“谢谢你来探望丹瑜,现在你也看到了,她没事。时间晚了,我想,我们都该休息了。”
“也对。”他站起来,“是该让你们休息,尤其丹瑜还有伤在身。”
他走到门口,“对了,丹瑜,后天就是同人志展了呢。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逛逛?子宜,有兴趣吗?”
子宜原本想说不,但是看丹瑜垂下眼帘,掩饰渴望的样子,一想这些天他公私两忙,丹瑜整天关在屋子里担心受怕,乖乖的也不说什幺,心又柔软下来。
“在纽约纽约吗?我会带丹瑜一起去,就不麻烦你了。”子宜打开门。
“我会在会场恭迎大驾。”他微笑,“反正我代理了日本同人志进口的业务,也该去会场走走。”
“自由社会,公开场合人来人往,我无法阻止你。”子宜耸耸肩,“我们大约下午才会到,或许会巧遇吧。”
“请丹瑜务必把你的作品带来。”他轻轻和丹瑜握手,“我很渴望看到。”
虽然不知道同人志是啥玩意儿,他还是点了点头。
就丹瑜的角度,这一天她非常开心。在会场巧遇阿莲,两个人又跳又叫的。在苍骅的一再央求下,她带去的画册让阿莲社团的人目瞪口杲,等发规模特儿就站在她们面前,这群女孩子完全不惧子宜冰冷的神情,一把把他拖走,就在会场玩起扮演游戏,把他打扮成妖魅的日本女子。
就子宜的角度,这一天实在非常恐怖。他不但被迫穿上似乎是窗帘布七拼八凑的奇怪日服(?),平常让人退避三舍的眼神在这群欧塔库的眼中,简直是“酷、帅、魅力”的表征,他被迫签名签到手酸,发誓将来绝对不再来参加这种化妆舞会。
☆☆☆
“什幺化妆舞会?”
丹瑜抗议,“扮演游戏只是活动的一部份啊!还有贩售会欸……这幺多个人出版的漫画创作你连看都没看,就把它定位成化妆舞会!”
“我怎幺看?!”
子宜没好气的卸妆,“我才靠近摊子,就好象苍蝇看到死肉……”
在丹瑜哈哈大笑的声音里头,他这才发现,女人比男人恐怖,良民比黑道恐布……
为了处理莫家的事,近来子尉常来找子宜。
“你真没用。”子尉皱眉头,“几个女孩子就吓住你了?别的男人遇到这种事情,不趁机把妹妹才怪。”
“二哥想要的话,下回我带你去。”换子宜皱眉头,“他们还欠个太八的男主角,二哥胡子刮一刮,连妆都不用上,入木三分哩。”
“喂!别把那种白痴电玩人物跟我相提并论!我不是生活在山洞里,我还知道太空战士是啥玩意儿!”
两个人一夜没睡的看资料,眼睛充满红丝。咖啡壶一整夜响个不停,子宜觉得自己的血管里川流着咖啡因比红血球多。
“一切正常。”子尉一抹脸,“脂艳容的帐正常的像是假的!盐酸麻黄素的问题出在供货商身上,但是我们也核对过供货商了,他们那边的库存是正常的。张苍骅这几个月的表现也很好,他甚至为了推动同人志次文化过去日本开了几次会……他提案要将优质同人志推展到出版界,我已经跟老潘商量了。子宜,你会不会怀疑错地方?”
子宜敲敲桌子。的确,凡事要讲求证据,几次送错货不能当成怀疑的正当理由。
“深雪哥有没有什幺消息?”子宜问。
“深雪那边也出了点状况,不过他是说,日本那边没有关于台湾的消息。”
子尉拧拧眉头,“突然冒出个男人出来争组长的位置,号称王子复仇记。妈的,老雪岩组长到处生小孩,每个都回来抢组长位置,内战就打不完了,还玩个鸟?所以说,女人不是什幺好东西,还是离远一点好……”子尉又开始唠叨他的女人恐怖论,子宜干脆拿镜子出来照。
“老天,熬了快半个月的夜,我的皮肤都变粗了!”他顾影自怜,“连妆都不好上。天啊……”
“妈的,”子尉受不了,“老弟,你不要当女装模特儿当到娘娘腔好不好?”
“老哥,拜托你不要继续谈女人的恐怖好不好?”这招以暴制暴满有效的。
子尉搔搔头,他身边老围满了令他想怒吼的女人。浓妆艳抹,嗲声嗲气,动不动就哭。老天知道,他还没开始骂人,只不过瞪了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