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默看着地,没有说话,突然将他揽在胸前。她的呼吸粗重,深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静?”
“对不起。”她低低的说,“对不起。”他的肩膀感到一点温热的液体,这才知道静在哭。
为了我吗?
他突然哭了起来。终于有地方可以放松,不用绷紧自己的神经,困惑却没有选择的和这个世界战斗,只有自己一双手可以帮自己。
现在有静了。
“你干吗多事?”他不太开心的打开书包,“你跑去跟导师说什么?”导师气得发抖,听说跟社会老师大吵一架,还处罚了带头起哄的同学。
她气得要命,边说边哽咽,“你们……你们看看这个日本来的同学!他是跳级念三年级的:还比你们小三岁呀!羞不羞耻?你们羞不羞耻?欺负比你们小的异国同学……还侮辱他的国籍……你们还算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吗?”
真恶心,装出好老师的样子。
“深雪!”静厉声制止他,“你连善意都不会分辨了吗?你的导师这样的热心教育,这么关心你,你居然这么想?你要学着接受别人的善意啊!这世界不是跟你敌对的!难道……”静的表情这么难过,“难道我在你跟中,也是恶心的装出关心你的样子吗!”
“不!”他大叫,勉强自己不可以露出慌张的样子,“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她还是很气,“我和你的导师是一样的!都是你的老师!”将头一扭,不想看他。
深雪低下头,只觉得心都凉了。他害怕静不喜欢他,害怕静对他发脾气。坚持要喊她的名字,是因为……是因为……
他不想只当静的学生。
“深雪?”见他神情有异,静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指尖冰凉,“深雪?你不舒服?”
他用力摇头,扑进她的怀里。“……不要不理我……”
或许真的受寒,他发起烧来。静慌张的找医生,整夜都守在他身边打盹。
睁开眼睛,发现母亲忧愁的艳窖望着地,“母亲。”他用日语轻轻唤着她。
“好些了吗?“她温柔的摸摸深霄的额头。“想要什么?”
“我要静。”高烧昏沉的脑子,只记得这件事,“我长大要跟静结婚。”
总是低眉的母亲终于也有了一丝笑容,“她趴在你被子上睡呢。深雪,娶一个女人可最很严重的誓约。”
他点头,“我明白。”
“你要让她终身幸福。”母亲的笑容渐渐消失,“你要答应我,不能跟那个人一样……”
“我明白,”他昏昏近泛的回答,“母亲,我发誓……”
他是发过誓的。他对着母亲发过誓的。
——*×※×*——
他的童年也有过金光灿烂的时候。他很明白,静这样怜爱他,就算没有课也会绕来看看他,指点他的功课。
只有在静的身边,他才会开心的笑出来,像个孩子一样。
“深雪笑起来最好看了,”静捧着地的脸,“啊,我最喜欢深雪的眼睛……”
他急着长大,很急很急。因为静会被男朋友欺负,总是暗暗的哭泣。
“我长大会保护你,绝对不让人伤害你。”他紧紧揽着静的腰,“所以……静,不要哭了!我讨厌那个男人!他总是让你哭!”
静哽咽着,串串的泪珠落在深雪小小的掌心。
为什么我还是孩子?为什么我还没有保护她的力量?快快长大就好了……只是没想到,“长大”反而将他带离静的身边。
父亲下令他和母亲返国时,他的脸一下子苍白了。
望着母亲无法呼吸的狂喜,他的抗拒,显得那么无力。
静饱受打击的样子,让他略略有点安慰,不是我一个人觉得难过。“确定吗?”
他点头,“静……”
“我会去送你。”她拭去眼角的泪,“翻开课本,我们该上课了……”
再怎么装得若无其事,静还是在机场哭了。她匆匆的在随身的书签上写了几句,泪流满面的交给他。深雪珍惜的护贝起来,从来不曾稍离过。
闭上眼睛也会背。
当 雪深的日子 春天就要来临
冰与霜哭泣着在梢头 垂着泪点点滴滴
当 雪深的日子久 天就要别离
我们相拥 在别离的冬季
雪落无声 默然的冬季
当 雪深的日子……
春天就要来临 樱花盛开的时候
我们相聚?或许……
我们分离?或许……
飞机起飞,他的心却遗留在多雨的台北,和静一起。
我一定要,一定要回到静的身边。泪眼中,小小的地暗暗发誓,不曾忘记过。
所以,兄长被刺,确定由他担任鬼冢会下任继承人的时候,他倔强的在储备典礼前,要到台湾一趟。
“你去做什么?”父亲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多年在腥风血雨中打滚,损毁了他的健康,身体几乎被癌细胞吞食了。即使如此,望着深雪的眼神,还是凌厉得可以制止夜啼小儿,他轻蔑的看着这个容貌俊秀的小儿子,若不是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他决不会把家业交到他手上,“你知不知道你的使命是什么?”
“我知道,”在父亲身边已经七年了,虽然被强迫的改名成“木村直雄”,双手有了血腥,他还是坚持自己是静的“深雪”,“父亲,你承认我有继承家业的资格。我要在继承之前,娶我要娶的女人。”
“杨静吗?”父亲嗤之以鼻,“你就跟你妈一样,是个软弱好啼哭的没用东西!怎么?你母亲过世,你就忙着找个妈来顶替?你还算是木村家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吗?”
“不要侮辱母亲!”深雪强压抑自己的怒气,“侮辱母亲就像侮辱您自己一样。那是您选择的妻子。”
被反将一军,父亲的脸也气红了,狰狞的宛如魉魉,半晌才冷笑,“最好管理能力也及得上嘴皮子。鬼冢会传到你手里,大约也是毁了。”
“我可以不继承鬼冢会。”深雪冷着脸回答,“你传位给副会长好了。如果要我继承鬼冢会,父亲,台湾我非去一趟不可。”
阴沉的变了变脸,好一会儿,父亲才冷冷的说,“如果她愿意跟你的话。”他躺下,转过脸孔。
谁也不能阻止我,谁也不能。
年轻的深雪这样倔强的飞去台湾,直到机场才惶恐了起来。静……会变成什么样子?打听到她的住处和公司,他却无法忍受等待,一下飞机就直趋静的公司。
我能一眼就认出她吗?她还记得我吗?七年的岁月横亘在面前,他突然没有把握。不准任何部下接近他,静静的坐在机车上等待。
许多娇艳美丽的女子从面前过去,惊艳和爱慕的眼光对他只有漠然以对。他仔细的审视每一个人,疑惑自己会不会错过了静。
等她走出来,深雪的呼吸也几乎停止。
是她。是静。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可以一眼认出她来。她不同了……就像自己长大起来,静也成熟出另一种风貌。
她还是那么瘦弱,原本的长发变得更长,飘然的在冬天的台北街头。
为什么她微跛呢?脸上那种坚毅的沧桑是怎么回事?来不及保护她,还是让她霜斯雪悔的折磨出眼底无尽的沧桑。
但是……静还是静。他还是一眼可以认出来,只要还是她就行了。
忍住满心的激动,走到她面前,“静,还记得我吗?”急切的问,他忘记要用中文,这些年,他没敢放下过。
静惊异的看着地,柔和的狐眼有着不敢置信,“深雪?里见深雪?”
啊,他的心在欢唱。幸好静还记得我。静若忘了他,他打算马上搭飞机回去。
轻轻抚着脸颊的手,还是这么柔软温柔,“你怎么来了?谁跟你来的?”这样温柔的声音,还是一点都没变。静把自己的围巾围在他的颈子上,淡淡的幽香,
这是静的味道,这是整个的静。“好想你……”紧紧的拥住她,害怕只是幻梦一场。
七年……七年的光阴突然不值得一哂。其实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终于,我长大了,“静,嫁给我吧!”
正在喝咖啡的静,不当心的把咖啡喷了出来,深雪镇定的把面纸递给她。
惊魂甫定,静用中文说,“太久没用日文了,刚好我没听懂。”
“不打紧,”深雪也用中文,“为了怕你听不懂我的求婚,我刻意学了好些年的中文。”
静起身结账。
“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就这样拒绝我?连一句话都没得说?”深雪并不生气,毕竟静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渴望。
“深雪,你突然跑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对。其实,我仓促回日本时,最后悔的就是……居然没把你一起带走……”
“你带我就会走吗?”静忍不住发笑。就算是这样的笑颜,也让他心醉不已。对静……不是光阴美化的把戏。
“我可以绑架你,久了你就甘心了。就像我母亲一样。之后我父将她放逐到台湾,她亦日日低眉思念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