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放下行李,望着他一会儿,叫,「破喉咙、破喉咙!」
两个人对着沉默了一下子。
「奇怪,」艾伦大惑不解,「不是『没有人』要跳出来说,『公主』我来救你了!?」
砚耕看着她,她也心平气和的看着砚耕。
他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你真的要住下来?!」他对艾伦吼。
「我行李都搬来了…」她还是一脸的清澈无辜,「这是租金。」
砚耕无力的垂下双肩,碰的一声关上房门。
所以说,他最讨厌女孩子了!矫揉造作,故做娇羞状,事实上阴险狡诈到不堪闻问,实验室这种女败类最多,哭两声,就要男人为他做牛做马。妈的哩,谁是你家长工?
拒绝?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被这种要不得的手段要胁?这群不要脸的女人,居然跑去跟教授撒娇,硬要他放下手里的实验,「指导」什么也不做的「学妹」。
呸。跟那个女人…他的脸阴沉下来,不想再回想。
这个有着洋娃娃脸孔的笨蛋也是一样的。他点起烟,等等她就会来嫌东嫌西,要他帮这个帮那个的…
敲门?有种就踹门进来。
「碰」的一声大响,他瞪圆了眼睛,没想到看起来娇弱的小女孩,居然把他的门踹开。
「你没事吧?」她冲进来,一把抓住他,「你还好吧?」啪啪的打着他的脸,「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你…你踹坏了我的门?!」他欲哭无泪,门栓是自己胡乱钉的没错,只是没想到会被踹开,可怜的门栓摇摇欲坠的吊在墙上。
「啊…没关系,等等我会修好的。」她随便瞟了一眼,「但是你呢?
你要不要紧?瓦斯外泄吗?」
「等等!不要在拍我的脸了!」他奋力推开艾伦的「魔掌」,「瓦斯?」
「你半天不应门,不是昏过去了吗?」她眼里写满严重的关怀,「我看到门缝有烟,还以为瓦斯外泄,你昏过去了呢…」
「你…」他气得会抖,「你以为瓦斯会冒烟?」
「呃…」她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不知道,我没看过瓦斯外泄。」
冷静,冷静。我不能因为这样的打击就失去理智…我不能掐死刚搬来不到一个小时的房客…尤其她是女的,天知道社会版头条会写成什么样子。
「你、踹、开、我、的、门、到、底、有、何、贵、干?」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喔,要死在你这里。」她的大眼睛很澄澈。
啥?
「我要死在你这里呀!」她又重复一次。
强制压抑的怒火又熊熊燃烧得更旺,「你要死就死到别的地方去,不要死在我家!」我怎么会捡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回来?
艾伦满脸无辜,「不给『要死』就不给嘛,起码借我打一把呀!干嘛这么凶?」
他抱着头,觉得全身无力。这个怪女生有口音,「钥匙」说成「要死」。
掏出备用钥匙,丢给她。
「等我打好备份…」
「不用了!」他止住艾伦,「我要睡觉了,晚安。」送瘟神似的把她赶出去,拖了把椅子抵住门。
啊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呀~
***
听到关门的声音,他知道艾伦出去了。想也知道,就提了部笔记型计算机和小包包,一定还有一大堆行李要搬。
哼,我才不管。他用被子蒙住头。
可恶,居然睡不着。他翻来覆去的焦躁着,那个笨女人去了两个钟头。不是说离这里不远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听到客厅发出巨响,他踹开椅子开门,看见艾伦像是压扁的青蛙,趴在客厅中间,底下还压着一堆被子毯子。
「喂!你怎么了?」换他紧张的一把拖起来抱着,啪啪的打她的脸,「你可别真的死在我家呀!」
「别拍了!」她尖叫着,「万一被你拍到毁容怎么办?」
还能说话?他放下心就凶了起来,「你半夜三更的吵什么?」
「我不小心跌倒了嘛…」她摀着鼻子,「呜…好痛…」
他望向平坦的客厅,跌倒的地方什么障碍都没有。「你绊到什么?」
「………我的左脚。」
「…………」
发现她的专长是平路跌倒以后,砚耕闷不吭声的帮她把剩下的行李搬进房间。
「谢谢你。」艾伦心里觉得很感动,这个脾气很坏的二房东如她所想的一样,大嗓门后面有颗好心肠,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客气。实在我没有钱整修地板了,房东也不肯出钱翻修地砖。」
而且,房东又住在楼下,让她已经跌倒四次了,再多跌几下,明天房东可能会请他搬家。
算了,他灌了杯冰开水。起码她不缠着自己帮忙,到底还是想办法把东西搬上六楼了,不是吗?光这点自立自强的精神,就让人觉得还不算讨厌…
一看到她站在眼前,满口的开水都喷出来。
「哎呀,你干嘛?天女散花?」吓得艾伦一跳。
「妳…妳…妳妳妳…」他生平不曾结巴得这么厉害,毕竟他活到二十五岁,还没看过只包着一条浴巾就晃来晃去的女生!「妳的衣服…」
「在房间呀。」她满脸的坦荡,「借过一下,我要去洗澡。」
「你…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他的脸红得发紫,「去把衣服穿上!」
「哪有人穿著衣服洗澡的?!你很奇怪欸…咦?你的脸干嘛这么红?
」
「我是男的!妳懂不懂?这样太太太太…太危…」来不及说完,那条松垮垮的浴巾居然滑了下来…
他冲进房间,试着要忘掉不小心看到的「春光」…啊啊~这样要怎么睡呀?
第二天,他看着镜子里眼睛充满血丝的自己。才一天…他觉得自己老了十岁不止。
他到底捡了什么灾难回来?红颜祸水…不是红颜也会祸水的厉害呀!
第三章
「你…你进来干什么?」正坐在马桶上「解放」,艾伦睡眼惺忪的摸进来,拿起牙刷和牙膏,「快出去!」他的脸涨红了。
她清醒了一点点,望着他两秒钟,才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慌张的跌了一跤以后,她娇声的骂,「你为什么不锁门?」
他已经气到不会响应了。
臭着脸走出浴室,决定马上到实验室去,省得在家里被气死。正想对艾伦发场脾气再走…她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脸上落下阴影,粉嫩的嘴唇有着饱满的丽色,只有睡着了,才像是精灵般的美丽。他看得忘神,猛然摇摇头,不行不行,这是红粉骷髅…
只要一醒来,马上变成爱跌倒的恶魔了!哼,我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没错!她是白骨精!复活不够久,所以老是踢到自己的脚,才那么会跌倒!
像是着火似的跑掉,大门的那一声巨响,惊醒了艾伦。
我在哪里?她脑筋运转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搬家了。偷偷地跑去敲了很久的浴室,确定砚耕不在里头,这才捏把汗,进去刷牙洗脸。
这么早起来干嘛?已经不用上班了。但是上班时的习惯残存着,现在叫她再睡,实在也睡不着。
她决定专心画画。走进房间…搔搔头。
其实,昨晚她真的试着整理过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房间还是像核弹废墟一样。最后她决定把所有的杂物往墙角一推,清出可以走路的地方,嗯,这样就好了。把画笔和画板拿出来,开始画画。
采光充足的顶楼,冬阳和煦的照进斗室,她将生活费极少和不确定的未来先摆在一边,沉浸在创作的喜悦当中。
当初进入顶点,的确为了漫画的一点雄心未熄。然而几年过去了,看遍了小池塘里的争权夺利和漫画家的短视近利,她觉得疲倦,渴望回到画画的最初。
每天在公司只是作着枯燥的杂务,许久不曾接近画纸,刚开始画的线条,实在抖得厉害。
画着画着,故事慢慢随着渐渐熟悉的笔锋浮现,蓬着大尾巴的狐狸,可爱的麦穗娃娃,和忘记回南过冬的野鸭,麦田里,他们相伴对话…
她不曾注意日光渐渐西斜,也忘记了该吃饭,精神盈满的时候,肉体的饥饿会变得微不足道。
当她沉浸在创作的喜悦当中时,砚耕却在实验室里发出惨叫声。
「不要阻止我~~我一定要杀了她~放开我~」砚耕红了眼,一夜失眠让他的眼睛充满血丝,跑了三天的程序居然功败垂成,只因为学妹的「好心」。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晰慧埋在同学的怀里哭起来,「人家看那台计算机开了三天,烧得好烫,才把它关起来的…」
「还我的实验来!还我的毕业~还我的青春~」砚耕像是疯牛似的,恨不得打她一顿,几个同学都拉不住他。
「救命呀~良良~快来帮忙呀~」正在隔壁实验室的粱良,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试管。
她轻而易举的把比她高五公分的砚耕抱离地面,转个方向落地,拖着他,「走啦,跟那种娘儿们生什么气?来啦,我实验室里还有两罐啤酒,昨天农学院的学弟又送了我一些花生哩,走啦…」足不点地的把他拖走,嘴里还念着,「你们怕什么?他又不会真的打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