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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云楼,是吗?”涵妮追问着,关怀而担忧的眸子直射着他的脸。

  他醒悟了过来,勉强的振作了一下,他急急的说:“没有,涵妮,你一定听错了,爸爸只是怕我为恋爱而耽误了功课,并不是反对你……”他仓卒的编着谎言。“他希望我大学毕业之后再恋爱,认为我恋爱得太早了,他根本没见过你,怎幺会反对你呢?你别胡思乱想,把身体弄……”他一句话没有说完,鼻子里突然一阵痒,转开头去,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这才感到湿衣服贴着身体,寒意直侵到骨髓里去。这喷嚏把涵妮也惊动了,跳起身来,她嚷着说:“你受凉了!你的湿衣服一直没换下来!”从上到下的看着他,她又大大的震动了。“你受了伤!你在流血!”“别嚷!”云楼蒙住了她的嘴。“不要吵醒了你爸爸妈妈。我没有什幺,只是摔了一跤,天下雨,路太滑。”

  “我就怕你摔!”涵妮压低了声音喊:“你总是喜欢骑快车!以后不可以骑车去学校了,报上每天都有车祸的新闻,我天天在家里担心!”

  “你就是心事担得太多了,所以胖不起来!”云楼说。“算了,你别管那个伤口!”

  但是,涵妮跪在他面前,已经解下了那条染着血和泥的手帕,注视着那个伤口,她的脸色变白了,低呼着说:“天哪,你流了很多血!”

  “根本没有什幺,”云楼说:“你该去睡了,涵妮。”

  “我要去弄一点硼酸水来给你消消毒,”涵妮说,“我房里有一瓶,上次牙齿发炎买来漱口用的。我去拿,你赶快回房去换掉湿衣服。”

  “涵妮!”云楼忍耐的说:“你该睡觉了。”

  “我给你包好伤口,我就睡,好吗?”她祈求的说:“否则,我会睡不着,那不是和不睡一样吗?”

  云楼望着那张恳求似的小脸,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那幺,快去拿吧!”

  涵妮向楼上跑去,一面回头对他说:“你回房去换衣服,我拿到你房里来弄!”

  云楼回到房里,刚刚换掉了潮湿的衣服,涵妮已经捧着硼酸水和纱布药棉进来了。云楼坐在椅子里,涵妮跪在他面前,很细心的,很细心的给他消着毒,不时抬起眼睛来,担心的看他一眼,问:“我弄痛了你吗?”

  “没有,你是最好的护士。”

  涵妮悄悄的微笑着。包扎好了伤口,她叹了口气。

  “你明天应该去看医生。”她说。

  “不用了,经过了你的手包扎,我不再需要医生了。你就是最好的医生。”

  涵妮仰头看着他,然后,她发出一声热情的低喊,把头伏在他的膝上,她说:“我要学习帮你做事,帮你做很多很多的事。”

  云楼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现在最该帮我做的一件事,就是去睡觉,你知道吗?”

  云楼温柔的说。

  “是的,我知道。”涵妮动也不动。

  “怎幺还不去?”

  “别急急的赶我走,好人。”涵妮热烈的说:“期待了一整天,就为了这几分钟呀!”

  云楼还能说什幺呢?这小女孩的万斛柔情,已经把他缠得紧紧的了。他们就这样依偎的坐着,一任夜深,一任夜沉。

  直到房门口一阵脚步声,他们同时抬起头来,在敞开的门口,雅筠正满面惊愕的站着。

  “涵妮!”她惊喊。

  涵妮站起身来,带着些儿羞涩。

  “他受伤了,我帮他包扎。”她低声的说。

  “回房去睡吧,涵妮。”雅筠说:“你应该学习自己照顾自己,我不能每夜看着你。快去吧!”

  涵妮对云楼投去深情的一瞥,然后,转过身子,她走出房间,在雅筠的注视之下,回房间去了。

  这儿,雅筠和云楼面面相对了,一层敌意很快的在他们之间升起,雅筠的目光是尖锐的,严肃的,责备的。

  “你必须搬走,云楼。”她简捷了当的说。

  云楼迎视着她的目光,有股热气从他胸中冒出来,他觉得头痛欲裂,而浑身发冷。

  “如果你要我这幺做。”他说。

  “是的,为了涵妮。”

  “为了涵妮?”云楼笑了笑,头痛得更厉害了。“你不知道你在做什幺!”收住了笑,他锐利的看着雅筠。“如果你要杀她,这是最好的一把刀!”

  “云楼!”雅筠喊:“你这是什幺意思?”

  “我可以走,”他简单的说:“但是,伯母,你对涵妮了解得太少了!”

  雅筠呆住了,瞪视着云楼,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眼前这个年轻人把她击倒了,她一时之间,茫然失措,好半天,她才抬起眼睛来,紧紧的盯着云楼:“但愿你是真了解涵妮的!”她说。“但愿你带给她的是幸运而不是不幸!假若有一天,涵妮有任何不幸,记住,你是刽子手!”

  说完,掉转了头,她走了。

  云楼关上了房门,雅筠这几句话,像一把尖刀般刺痛了他,倒在床上,他痛苦的闭紧了眼睛,觉得脑子中像有人洒下了一万支针,扎得每根神经都疼痛无比。咬紧了牙,他喃喃的说:“涵妮,你不会有任何不幸,你不会!永不会!永不会!永不会!”

  天气渐渐冷了。

  接连几个寒流,带来了隆冬的凛冽。杨家每间屋子里几乎都生了火,仍然觉得冷飕飕的。这样冷的日子,弹钢琴不见得是享受,手指冻得僵僵的,琴键冷而硬,敲上去有疼痛的感觉。可是,涵妮看了坐在沙发里的云楼一眼,他既然显出那幺一副满足而享受的样子来,她就不愿停止弹奏了,一曲又一曲,她弹了下去。云楼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个画板,画板上钉着画纸,正在那儿给涵妮画一张铅笔的素描。钢琴旁边,炉火熊熊的燃烧着,洁儿伏在火炉旁,伸长了爪子在打盹。室内静谧而安详,除了钢琴的叮咚声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声响。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杂在钢琴声中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可是,洁儿已经竖起了耳朵,敏感的倾听着。云楼本能的皱了一下眉,这幺冷的天,谁来了?杨氏夫妇都没有出门,这显然是来客了。下意识的他对于来客不怎幺欢迎,室内这份温馨和安详将被打破了。

  秀兰从花园里绕过去开了大门,他们听到了人声,接着,客厅的门被冲开了,一个年轻的、充满了活力的少女像一阵风般的卷了进来,嘴里高声的嚷着:“嗨!你们都在家!”

  云楼抬起头来,涵妮也从钢琴上转过了身子。来的人是翠薇,穿着件鹤黄色的、厚嘟嘟的套头毛衣,一条橘红色的长裤,披着件黑丝绒的短披风,头上还戴了顶白色的小绒帽子,显得非常的俏皮和出色。在屋子中一站,她解下了披风,有股说不出来的、焕发的热力,竟使满屋子一亮。云楼望着她,由衷的赞美了一声:“好漂亮!从哪儿来?”

  “荣星保龄球馆!”翠薇笑着说,把手里一个信封丢到云楼面前来。“我帮你带了一封信来!”

  “你?”云楼诧异的问:“怎幺会!”

  “哈,刚刚进门的时候在信箱里拿到的,”翠薇笑着说:“难道有人会把给你的信寄给我吗?”走到钢琴旁边,她带着满脸的笑,审视着涵妮说:“嗨!你好象胖了些呢!爱情的力量不小呵!”

  涵妮带着点儿羞涩的微笑了,伸出手去,她扶正了翠薇领子上的一个别针,安安静静的说:“你好美呵!翠薇。”

  翠薇爽朗的笑了,摸了摸涵妮的面颊说:“你才美呢!”掉过头来,她大声喊:“姨妈!你在家吗?”

  “她在睡午觉!”云楼笑着说:“瞧!你一进门,就好象来了千军万马似的!”

  “嫌我呵!”翠薇挑了挑眉毛。“我打扰了你们,是不,要不要赶我走?”

  云楼拆着信,一张少女的照片突然从信封中落了出来,翠薇眼尖,一把抢了过去,高高的擎在手上说:“女朋友的照片呵!涵妮,这个男人不老实,你得管严一点!”

  涵妮偷愉的看了那张照片一眼,不敢表示关怀。云楼却淡淡的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看完了信,他把信纸放回信封,脸上的欢乐气息却在一刹那间消失了。翠薇把照片还给他,一面问:“是谁?你妹妹吗?”

  “不是。”云楼简短的说,把照片收了起来,一眼都没看。

  站起身来,他向楼上走去,脸上罩了一层凝重的浓霜。涵妮狐疑的看着他,他的神色使她惊惶而不安。

  “你去哪儿?”她问。

  “我马上就来!”云楼说,一直上了楼,走进自己的卧室里,把那封信丢进抽屉,他坐在桌前,用手支着头,沉思了好久,多幼稚呵!云霓!他想着,一张美萱的照片就能让我爱上她吗?即使她本人也未见得能使我入迷呀!父亲要你一放寒假就急速返港!返港之后呢?被扣留?还是被责备?为什幺他要去爱一个根本不能结婚的女孩子?为什幺?父亲说如果你寒假不回来,他就要亲自到台湾来把你捉回去!云霓,云霓,难道你不能帮我说说话吗?难道你也不能了解我这份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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