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霜,好妹妹,你就看在云鹏的面子上,救救这孩子吧,我会一生一世报答你,永远不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吟霜,求求你……”吟霜的脸色更加灰败了,抓住弄玉的手腕,她焦急的跺了跺脚说:“夫人,你这是怎的?你快起来,你要折杀我了!”
“除非你答应救冬儿,否则我就不起来。”弄玉说。
“哎哎,”吟霜无奈的,痛苦的,而又焦急的看着弄玉。“夫人,你起来吧!让我看看冬儿去,说实话,我实在没有把握能救她呀!”“只要你肯救,你一定能救的!”弄玉说,慌忙站起身来,让开身子。吟霜走到床边来,她俯身仔细的看着冬儿,把手压在冬儿的额上,试她的热度,再握起她的手来,诊了诊脉,然后,她把手探进冬儿的衣领里,摸了摸她的颈项。云鹏惊奇的看着她,难道她真是只狐狸?难道她真有办法救这个垂死的孩子?吟霜诊视完毕,她抬起头来了,她的脸色仍然是苍白而毫无血色的,她的眼睛焦灼而紧张。
“我愿意尽我的能力,”她说,声音微微颤抖着:“可是……可是……如果我失败了,请你们原谅我。我……我真的是没有把握呢!”“只要你肯救!”弄玉依然说:“好歹不会比死更糟,是不是?”“你们能信任我吗?”吟霜问。
“是的,我们信任你。”弄玉慌忙回答。
“那么,”吟霜甩了一下头,下决心的说:“我必须请你们统统回避,我需要一夜的时间,你们把这孩子交给我!另外,吩咐厨房里的老妈子,整夜烧开水,全拎到这屋里来,越多越好,再给我几个大木桶。香绮,你留下来帮一下忙,现在,赶快去烧水吧!”她看了看云鹏和弄玉:“爷,夫人,你们请退吧,不妨在佛堂里点上一炷香,求神保佑吧!”
云鹏和弄玉退了出去,留下香绮帮忙,一面吩咐烧开水送去。一会儿,香绮就也退出来了,她说,吟霜要她帮忙,把冬儿的衣服全体脱光,把床的四周全放上大桶大桶的开水,就把她赶出来了,而且紧闭了房门。于是,这是忙碌、紧张而混乱的一夜。整夜不断的在烧开水,滚开的拎进去,冷的再拎出来。谁也不知道吟霜在屋里弄些什么花样。只有丫头香绮自作聪明的说:“传说狐狸修炼成仙,都有一粒仙丹在腹中,如果要救人一命,只得把仙丹吐出来给病人吃,这仙丹有奇效,吃的人会活命,但是失去了这颗仙丹,那狐仙会大伤元气,说不定会缩短寿命,或者成不了仙了。因为一粒仙丹,要修炼一千年呢!”“别胡说吧!”云鹏叱责着,但他真的怀疑,不知吟霜在弄些什么。黎明的时候,冬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吟霜出现在房门口。大家都拥上前去,吟霜扶着门站在那儿,脸色灰白,力尽神疲,浑身的衣服都是濡湿的,虽是严寒的季节,她的额上却遍是汗珠,一绺濡湿的头发垂在额上。她看来确像香绮所说的,已大伤元气,扶着门,她有些摇摇欲坠,把额头无力的靠在手腕上,她疲倦的说:
“谢谢天,我想她已经没事了!”
说完,她就筋疲力尽的倒了下去,云鹏就近,不由自主的一把抱住了她,看着那苍白的面颊,他觉得心里一紧,说不出有多心疼。抱着她,把她送进了她屋里,叫丫头们好生侍候着,又一叠连声的叫人炖参汤给她喝。管她是不是吐出了仙丹,她的样子确实需要好好的补一补。
回到冬儿的房间,一屋子蒸腾的热气,到处都是濡湿的毛巾和被单,但冬儿的床单棉被都已换了干燥的。冬儿仰卧着,高烧已退,呼吸平和,面色恬静,她正在沉沉熟睡中,一切病征,都已消失无踪。“你现在总相信了吧?”弄玉高兴的对他说。
“相信什么?”云鹏问。
“吟霜,她就是那只报恩的白狐。”
云鹏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默默的退出了房间。晚上,吟霜已经完全恢复了,她看来依然神采奕奕,站在云鹏面前,她笑嘻嘻的说:“恭喜爷,只因为爷积德太多,冬儿才会好得这样快。”
“是吗?”云鹏盯着她。“你实说吧,吟霜,你真失去了你的仙丹吗?”吟霜噗噗一笑。“啊呀,我的爷,”她笑着说:“你也相信我是那只白狐吗?事实上,我是急了,冒险治治看而已。当初我爹,也颇懂医理,我曾经看他这样治过一个孩子。我想,冬儿一定是受了大寒,摸着她浑身火烫,高烧不退,如果能够发一身汗,烧就可以退掉,只要退烧,病也就除了。所以我用了我爹的办法,烧上十几桶滚开的水,让整个床都在热气里面,脱光她的衣服,再用被单棉被支在床架上,像个帐篷一样,把所有热气都笼罩住。冬儿就躺在这热气中,终于出了一身汗,热度也就退了。其实,说穿了,是好简单的事情。”
“那么,你干嘛要摒退众人呢?”
“人多了,碍手碍脚,反而不好做事。而且,这本就是个歪方儿,大家看了,更要说神说鬼的了!”
云鹏深深的看着她。吟霜的脸红了,转开了头,她嗫嚅而腼腆的说:“爷,您——您看什么呀?”
“吟霜,”云鹏低低的、慢吞吞的说:“不管你是人也好,是狐也好,我想——”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低得像耳语。“我已经太喜欢你了。”吟霜没有听清楚,抬起睫毛来,她悄悄的询问的注视着他。他点点头,轻声的再说了一句:“所以——我应该给你找一个婆家了。”
四
县太爷要给白姑娘找婆家的消息传开了,媒婆们整天往知县府跑,府里陡然热闹了许多。关于“白姑娘”的传说,早已经葛府的下人们传言于外,听说长得如花似玉,能歌善舞,而又法力无边,谁不好奇?谁又不想贪图县太爷的一笔厚奁呢?更有些迷于“狐仙”之说的人,相信娶来可以驱灾除祸,于是,更加趋之若鹜了,一时间,葛府门垠皆穿。
弄玉忙着和媒婆接触,云鹏也忙着审核那些求婚者的资历和家世。而吟霜呢,议婚之说一起,她就不再像往常那样活泼善笑了,可能由于害羞,她开始把自己深深的关在屋中,轻易不出房门。而且,她逐渐的消瘦了,苍白了,也安静了。大家只当她是姑娘家不好意思,也都不太注意。只有云鹏,他常悄悄的研究着她,看不到她的巧笑嫣然,听不到她的嘤咛笑语,他觉得终日怅怅然若有所失。或者,她对自己的婚事觉得惶恐,这也难怪,两个漠不相识的人,要结为夫妇,谁知道性情是否相合?彼此能否相处?因此,云鹏对于这件婚事,就更加慎重了。这天,弄玉走到云鹏的书房里来。
“知道城北的张家吗?”弄玉问:“就是外号叫作张百万的?”“是的,他拥有好几个皮货庄,是专靠打猎起家的,养了上百家的猎户呢!”云鹏说:“怎么呢?”“他也来为他儿子说媒了,他家老三,人还挺清秀的,也念过几年书,你觉得怎么样?”
“他家吗?”云鹏沉吟着,犹豫的说:“倒也还不错,只是,可惜不是个书香门第。”“那么,刘秀才的儿子呢?”
“他吗,也还不错,虽是读书人家,却又太穷了。”
弄玉不自禁的微微一笑,悄悄的,她从睫毛下偷窥着云鹏。沉默片刻,她说:“你一定要遣嫁吟霜吗?”
“怎么,不是已经在给她说婆家了吗?还有什么变化不成?”云鹏说,靠在椅中,不安的玩弄着桌上的一个镇尺。“女孩子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只是,这婆家好像很难找呢!”弄玉微笑的说,带着点儿揶揄,“吴家二公子,家世又好,又是读书人,你说人家头大身子小,长相不对,刘家三少爷,条件也都合,你又说人家头小身子大。高家那位,长得漂亮,有钱有势,你说是续弦,不干。袁家小少爷,从没订过亲,你又说年岁太小了,只能做吟霜的弟弟。张家不是书香门第,刘家又太穷……我的爷,你到底要选个怎样的人家呢?只怕你这样选下去,选到吟霜头发白的时候,还选不出人来呢!”
云鹏皱了皱眉。“难道吟霜抱怨了什么?”他说:“她等不及的想出嫁吗?”
“啊呀,云鹏,你可别冤枉人家吟霜,你要是真关心她啊,你就该看出她现在精神大不如前了!”
“怎么呢?”云鹏更加不安的问。“她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玉又悄悄的看看云鹏。“只是,从春天起,她就神情恹恹的。我说,爷,你给人家选婆家,也该征求她本人的意思啊,别人到底不是咱们家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