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想知道,我什么地方吸引了你!”芷筠静静的回答,静静的看着他。“超凡,我有预感,我们必然不会有好结果。我看,我们还不如早一点散了好!”
他的手握紧了她,握得她发痛,在他眼底,一层怒气很快的升了起来。“你又来了!”他恼怒的说。“你又说这种话!你是安心要咒我呢?还是安心要折磨我?”
“我不是安心要咒你,也不是安心要折磨你,”她忍耐的,哀伤的说:“我只是告诉你事实,你父母不喜欢我,他们也不赞成我!我不愿意看别人的脸色,听别人的讽刺来生活……”“慢点慢点!”殷超凡打断了她:“我父母何尝给了你脸色?又何尝讽刺了你?他们一直待你很客气,又是咖啡,又是果汁,又是点心……你再不满意,未免太吹毛求疵了!”
“是的,我吹毛求疵!”芷筠的呼吸急促了,声音也不稳定了。“我难侍候!别人待我已经够好!我还不知感恩图报!”她紧盯着他:“超凡!你是个混球!”一仰头,她挣脱了他的手腕,往前直冲而去。他追了过来,一把抓住她。
“芷筠!你讲不讲理!”他大声说:“好好的一个晚上,你一定要把它破坏了才高兴吗?”
“问题是——”芷筠也提高了声音。“你认为是好好的一个晚上,我并不认为是好好的一个晚上!我觉得糟透了!受罪受大了!”“你反应特别,莫名其妙!”他皱紧了眉头。
“我莫名其妙!我反应特别……”她憋着气说:“你就少理我!你根本不了解我!”挣脱了他,她又往前面冲去。
他呆站在那儿,气怔了。女人,是多么复杂而没有逻辑的动物!可以毫无理由的生气,然后再来一句:“你根本不了解我!”就把一切都否决了!他气得直发愣,站在那儿不动,直到一阵冷风吹来,他陡的打了个冷战,清醒了。放开脚步,他再追上了她。“喂,喂,芷筠!”他叫:“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不要生气好不好?”她站住了,转头望着他,她眼眶里有泪光在闪烁。
“我并不想吵架……”她咬咬嘴唇,哽塞的说着。“只是,你不听我分析,只会怪我,责备我……”
“好了!好了!”他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泪眼凝注下软化了,心痛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我也知道你在烦恼些什么。似乎从我们一认识,就总有阴影在迫随着我们!让我告诉你吧,芷筠!”他深刻的、沉重的、一字一字的说:“我希望我父母能喜欢你,能赞成你,如果他们竟不能接受你,我会很难过。但是,爱你的,要你的是我,不是我父母,他们赞成也罢,不赞成也罢——”他加重了语气:“反正,今生今世,我永不离开你!永不放掉你!你到天边,我追你到天边!你到海角,我追你到海角!行了吗?”
她一语不发,只是痴痴的望着他。
“可是,我对你有一个请求!”他又说。
“什么?”“不许再提分手的话!”
“但是……”他用一个手指头按在她嘴唇上。
“不许再说但是!”“但……”她还要说。
“再说一个字……”他威胁着,睁大眼睛瞪着她:“我就吻你!”
她张大了眼睛,忍不住,笑了。唉唉,他真是你命里的克星!她想着,挽住了他的手臂,轻轻的靠近了他。
月亮高高的悬着,星光遍洒在黑暗的天空,像许多闪亮的眼睛,它们望着世上的一切,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芷筠紧偎着殷超凡,我们的未来呢?星星是不是知道?她抬眼看着天空。星星无语,月儿也无言。
第十三章
送芷筠回家,又去接了竹伟。当然,这晚上还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谈。坐在那简陋而狭窄的小屋里,他们就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谈不完的事,每一秒钟的相聚,都是珍贵的,片刻的别离,都是痛苦的。最后,夜色已深,芷筠三番两次的催促殷超凡回家,殷超凡只是磨菇着,一会儿想起一件事来,一会儿又想起另一件事来。芷筠笑望着他,把长发在脑后挽了起来,说:“我要洗澡睡觉了!你到底走不走?”
“慢着!”殷超凡瞪视着她,兴奋的说:“你这样子,使我也想起一阕词来了,平常你总说我对诗词念得少,其实我也懂一点。”“是什么?”芷筠笑问着。
殷超凡想了想,得意的念: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芷筠略微怔了怔,依然微笑着问:“下面呢?”“我忘了。”殷超凡红了脸:“不知道是那一辈子念过的,看到你才想起来,下面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笑睨着她:“下面是什么?你念给我听!”
芷筠愣着,半晌,她笑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诗词大全吗?你提了头我就会知道下面吗?别胡闹了,我从没听过这阕词!”
“瞧!也有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殷超凡更得意了。“看你以后还神勇吗?”“我从来没在你面前神勇过!”
“哦,哦,是吗?”他笑着逼近她。“你是个又骄傲又神勇的小东西!我大概是前辈子欠了你的债,一到你面前就毫无办法!”他伸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下巴依偎在她耳际,悄声低语:“怎么办?”“什么怎么办?”她不解的。
“我又记起两句词来了。”
“你今晚成了诗词专家了!又有什么好句子?”
“温柔乡,醉芙蓉一帐春晓!”他低念着,又说:“什么时候,我们也有这一晚?今晚吗?”
她推开他,又要笑又脸红,又强自板着脸:
“你再不回去,我就生气了!”
“好,好,回去,回去!”他往屋外走,又回过头来。“明天你不上班了吧?”“最后一天,和新秘书办一办移交手续!”
“好!下班来接你!”
他到了门口,再回过头来:
“喂,芷筠!”“唉,怎么啦!你怎么如此噜苏啊?”
“还有件最重要的事忘了说了!”他一本正经的。
“是什么?”她紧张了起来。
“我爱你!”“唉唉!”她叹着气。“你这人真是的!”她颊上的小涡涡跳动着,跺了一下脚,她说:“你还不走!”
“走了!走了!”他叫着,又低语一句:“累得很!”
“为什么累得很?”她耳朵特别灵敏。
“一会儿走,一会儿来,不是累得很!省事起见,不如干脆不走!”“你……”她瞪着他,绷着脸,颊上的小涡儿却一定要泄漏秘密,在那儿醉意朦胧的浮动。“你到底有完没完!”
“好了,真的走了!”他笑着,终于跑出了屋子。
她目送他走了,关好房门,上了锁,她就坐在屋里默默的发起呆来。她想起那阕词,殷超凡念了一半的那阕词,那后面一半是她所深知的,深知而不愿念出来的,那句子很美,意境却很苍凉:“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在这句子里,那种情怀飘忽,曲终人散的味道如此浓厚,殷超凡什么词想不起来,却单单念了这一阕!是不是隐示着她和殷超凡的命运,最后终将“相见争如不见”,终将面临曲终人散的一天?她想着,心里忽喜忽悲,柔肠百转。
在芷筠神思恍惚,魂梦难安的时候,殷超凡却是兴致冲冲的。带着满腹的浓情与蜜意,满心的欢乐与欣喜,他醉意盎然的回到了家里。走进客厅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着芷筠。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凝眸注视,她的软语呢喃,她的诗情画意,她的薄怒轻颦……怎会有一个女孩,具有这么多的变化和气质!而每种变化,每种神态,都勾动他内心深处的神经,使他震动,使他痴迷。这份心情和感觉,实在是难绘难描的!踏进了客厅,他就怔住了!奇怪,父母都还没睡,正坐在那儿谈着什么,除了父母,还有雅佩和范书豪!怎么?今晚是什么日子?他和芷筠走了,范书豪和雅佩又结伴而来,看样子,父母很可能要把两桩喜事,并案办理。这样一想,他就又高兴了起来。“三姐,三姐夫!”他叫着:“什么时候来的?”
“超凡,”殷文渊叼着烟斗,沉着的说:“你坐下来,我们正在谈你的事呢!”果然!殷超凡欣然的坐了下来,深深的靠进沙发里,微笑的望着父亲。心里还在模糊的想着,明天去接芷筠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嘲弄她一番!还敢说父母不喜欢她吗?还敢说父母不赞成她吗?那多心多疑,充满悲观论调的小仙灵呵!
“超凡,”殷文渊紧紧的凝视着儿子,深思的说:“我们都见过芷筠了,她确实是个很聪明很漂亮的女孩子!而且,与一般女孩都不相同,她能言善辩,也很会察言观色,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孩!”“我知道的!”殷超凡胜利的嚷着,眉飞色舞。“我知道你们会欣赏她的!爸!”他急迫的向前倾着身子。“早些办喜事好吗?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跳进婚姻里去,因为,这是你唯一可以永远合法的、拥有你爱人的办法!以后,我再也不嘲笑婚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