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胡扯了,你明知道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范书婷大惊小怪的说:“人家怎么说得清清楚楚呢?还说那小姐穿的是件很流行的露背装!哦哦……”她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了!别板脸呵,超凡!我泄漏了你的秘密是不是?董小姐,”她转头对着芷筠:“你可别找他麻烦,你和他做朋友,当然知道他的德性,他们殷家,风流成性是祖传的!三姐,”她又对雅佩伸伸舌头:“你例外!”
“书婷!”殷超凡喊。严厉的看着她,心里气得发抖,你顺着口胡说吧,人家芷筠对我的身世根本没弄清楚,万一她认了真呢?他正想发作,菜上来了。雅佩看到殷超凡的脸色发青,就赶快说:“快!大家趁热吃吧!”
一上来,就是四个热炒。放在竹伟面前的,正好是一盘炒松仁。竹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坐在那儿,浑身乱动,好像椅子上有东西扎他一样。好不容易把菜等来了,他拿着筷子,就发起呆来了。炒松仁是他从来没吃过的菜,也从来不认得,他瞪大眼睛,愣愣的说:
“姐,怎么瓜子也可以炒来当菜吃呢?”
范书婷正喝了一口可乐,听到这句话,她“噗”的一声,差点把整口可乐喷出来,她慌忙抓了一条餐巾堵住嘴,却呛得大咳特咳起来。她一面咳,一面忍无可忍的叫:
“哎哟,我的妈!哎哟,我的老天!哎哟,我的上帝!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芷筠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了,她乌黑的眼珠大大的睁着,一瞬也不瞬的望着范书婷,小小的脸庄重而严肃,薄薄的嘴唇紧紧的闭着,倔强、屈辱、愤怒、悲切都明显的燃烧在她眼睛里。范书婷起先还捧着肚子笑,接着,就在这严厉的注视下回过神来了。一接触到这对黑幽幽的眸子,她就不自禁打了个冷颤,立刻,这眼光里那种尖锐的责备和倔强的高傲把她给打倒了!怎么,这女孩还骄傲得很呢!她自以为是什么?已经成了殷家的少奶奶了吗?凭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寒酸的女孩?她竟然敢以这种轻蔑的眼光来注视她?以这种无言的责备来屈侮她?她被激怒了。挺起脊梁,依然笑嘻嘻的说:“别生气,董小姐,我知道你弟弟有病,可是,我想你心里有数,殷家的财势是众所周知的,只要你当得成台茂公司未来的女主人,殷超凡可以为你弟弟开一家精神病院!”
“书婷!”殷超凡大吼了一声。可是,晚了,芷筠把眼光调到了他脸上,那么森冷的、哀伤的、悲切的、愤怒的、责备的眼光,像一把尖锐而冰冷的利刃,一下子从他心脏中插了进去。他焦急的伸手抓住她的手,感到那只手在无法抑制的颤栗着,他的心就痉挛成了一团,冷汗顿时从他额上冒了出来。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痛楚的叫了一声:“芷筠!”
芷筠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台茂公司的小老板!原来他竟然是全省闻名的豪富之家的独生子!他什么都瞒着她!什么都欺骗她!她只是他一时的消遣品!怪不得他对家中也只字不提!她只是人家阔公子的临时玩物!而今,却居然被当众指责为钓金龟婿的投机者!她站起身子,一把拉起了竹伟,轻轻的、冷冷的、命令的对竹伟说:
“竹伟!我们走!”竹伟惶恐的站起身来,不解的看着芷筠,困惑的说:
“怎么了?姐?我们不吃炒瓜子了吗?”
殷超凡跟着跳了起来。
“芷筠,要走,我跟你们一起走!”
“不敢当!”芷筠冰冷而愤怒的看了殷超凡一眼。回过头来,她把眼光停在雅佩的脸上。“殷小姐,我以我死去的父母发誓,我从不知道殷超凡是台茂公司的小老板,我也从没有羡慕过殷家的财势,现在,我才恍然大悟!你放心,我决不会去高攀你们殷家!”
说完,她拉着竹伟就往外走去,走得又急又快。竹伟跄踉的跟在她后面,还在不住口的问:
“姐,你生气了吗?姐,不吃东西了吗?姐,我做错事了吗?”芷筠咬紧了牙关,死命忍住那汹涌的,在眼眶里泛滥的泪水。一手拖住了竹伟,她几乎是逃命般的往楼下冲去,冲下了楼,冲出了餐厅,冲往了大街。
这儿,殷超凡望着范书婷,第一个冲动,他真想给她一个耳光。但是,他忍住了,苍白着脸,他额上的青筋在跳动着,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憋着气,他从齿缝里,咬牙切齿的对范书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范小姐,你真卑鄙!真冷酷!真没有人性……”
“超凡!”范书豪叫,本能的挺身而出,要保护他的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吗?”殷超凡直眉竖目的对范书豪说:“殷家的财势是众所周知的,你当了殷家的姑爷,殷雅佩的陪嫁可以给你们范家造一座大坟墓!”
“超凡!”雅佩恼怒的大吼:“你疯了吗?你?”
“看样子,”范书婷气得浑身颤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疯病也会传染的!”“是的,”殷超凡逼近了范书婷,涨红了脸大叫:“你最好离我远远的,免得我疯病发作,把你给勒死!”喊完,他抛下了手里的餐巾,就对楼下冲去。
到了大街上,芷筠和竹伟都早已不见人影。他跳上了自己的汽车,发动马达,就往饶河街飞快的驶去。一路上,又超速,又闯红灯,他完全顾不得了,所有的意识、思想,和心灵里,都只有一个渴望,见到芷筠!解释这一切!是的,解释这一切,他必须尽快解释,因为,芷筠显然是误会已深,而心灵上,已伤痕累累了!好不容易,车子到了芷筠的家门口,一眼看到窗内的灯光,他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回来了!最起码,她没有负气在街上乱跑,那么,只要见到她,只要讲清楚,她一定能了解的!一切的隐瞒,一切的撒谎,一切的做作,只为了怕失去她!下了车,他站在她家门口,重重的、急迫的敲着房门。
门内,芷筠的声音清楚的传了出来。
“殷超凡,请你走开,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决不会开门的!”
“芷筠!”他喊:“芷筠!你开门!你不要误会我,你要听我把话讲清楚!”“我不听!”芷筠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你捉弄我还捉弄得不够吗?如果……如果你还有一点存余的良心,就请你……饶了我吧!”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塞,他更急了,更慌了,更乱了,他重重的拍着门,大叫着说:
“芷筠,你开门!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不听!”她也叫着。
“芷筠!”他把脸孔贴在门上,放软了声音,哀声求告着:“我求你开门,我从不求人什么。”
她不应。“芷筠!”他柔声叫。
她仍然不应。“芷筠!”他大吼了起来。“你再不开门,我就要破门而入了!我就不相信,你这一扇门阻挡得了我!”他用脚重重的踹门,又用拳头重重的捶门。
“豁啦”一声,门开了。芷筠满脸泪水的站在门口,张着那满是水雾的眼睛,惊愕、悲痛、困扰、而无助的望着他。
“你到底要怎样?”她喘着气问。“请你不要——欺人太甚!”听她用“欺人太甚”四个字,他觉得心都碎了。也觉得被曲解,被侮辱了。相识以来,他何曾“欺”过她?只为了范书婷的一场表演,她就否决一切了!他推开她,直闯了进来,把门用力的关上。他直直的望着她。
“你认为,我们之间,就这样完了?”他问,声音里不由自主的带着火气。“就这样完了。”她简短的说,退后了一步。
“因为你发现我是台茂的小老板?”
“因为你自始待我没有诚意!”
“诚意?”他恼怒的大叫了起来。“就因为太有诚意,才处处用心,处处遮瞒!你动不动就说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敢说我的身分吗?我敢告诉你我出身豪富吗?你如果有点思想,也不能因为我是殷家人而判我的罪!你讲不讲理?你有没有思想感情……”“不要吼!”她含泪叫:“我不管你的动机,我只知道你一直在欺骗我!即使你没有欺骗过我,经过今晚的事,我也不能和你继续交往了!殷少爷,你请吧!我渺小贫穷,无意于去和什么穿露背装的女士争宠……”
“露背装!”他大吼大叫:“原来你居然相信有个什么穿露背装的女人!上星期我几乎天天和你在一起,你说说看,我有什么时间去华国?那是范书婷捏造出来的,你怎么这么愚笨,去相信范书婷……”“范书婷?”她瞅着他,含泪的眸子又清亮,又锐利,又冷漠。“难道你和范书婷之间,也什么事都没有过吗?你敢说没有吗?否则,她为何要捏造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