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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你胡髭……不见了……」

  天啊!她到底喝下多少水?肚子好不舒服……皱著小睑,她忍不住又呕出一口吐在他身上。

  真是她!他们还真是有缘人哪。风琉自嘲地想。这姑娘几岁了?十七,抑或十八?那时是乳臭未干的丫头,如今竟已出落得标致又……软玉温香。方才将她搂紧在怀里,便感觉到完全的女性曲线了。

  她依旧靠著药汁过活吗?怎么身上这股药香味儿如影随形,愈来愈浓郁? 这时,三娘咳了咳,挣扎地坐起身子,意识已全然清楚,只是胸口闷气过久,有些不顺畅,服一颗沁心养气丸就没问题的。她美眸望向蹲在身旁的男子,眼瞳中闪烁著算计、得意,和某些连自己也没察觉的东西。

  「你这般瞧我何意?该不会是心中过分感激,而不知做何反应吧?」风琉下意识拍抚著她的背,未留心这个小动作。

  「你救了我。」三娘脸上的笑渐渐扩大,清亮亮地睨著他,「你没有袖手旁观,你到底还是下水救我了。」方寸间,一抹微带甘甜的滋味散染开来,为他的相救,更为他无心的小举动。这滋味掩盖了那股莫名的失落,摆脱了沉重,心绪是轻飘飘的,似乎……三娘有些明白了。

  风琉觉得气息一窒,视线竟很难由她眼瞳深处移开。她的双眸是五官之中最明亮、最吸收人的地方,如同深潭又似贞岩,难以捉摸却闪耀著固执的精神。

  勉强拉回思虑,风琉清清喉头,粗声说道:「你这样想死,就劳烦你死远一点,别三番四次在这里投河,你可以死得畅快,我也省得麻烦。」

  这人说的话实在恶劣得紧,不过她不会同他计较的,因为心情还不错。

  「人世无常,总有意外,我哪里想寻短?」她缓慢地解释,苍白的脸庞上,一对眼格外的黑白分明。她继而又道:「小女子石白玉,敢问公子高姓?」

  她不想以真姓名示人,毕竟「碧烟渚」在这地方名头太响,若说姓「碧」,很容易联想出来的。她现在扮演的是一身病骨的弱女子,怎能和碧家女神医有所牵扯呢。

  风琉微微怔住,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直觉她笑得有点不怀善意,似乎早将落水的恐惧抛出了九霄云外,一点也没有劫後余生该当的反应。

  「在下风琉。琉璃的琉。」

  「风琉……」她低头沉吟了一下,再次接触他的视线时,唇边带著一抹胜利的笑。「好,风公子,」她又咳了咳,「往後,你要听我的话……首先,麻烦你找个舒适干净的地方,让我换掉一身湿衣。暂时先这样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说,我现在累得可以倒头就睡。」

  逭这这……这女人说什么鬼话?!

  风琉瞧鬼怪似的盯著她,「荒谬!你凭什么指使我?!」这辈子,他是把命卖给啸虎堡了,除了堡主,谁也没资格对他下命令。这姑娘让江水灌昏头了吗?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知恩图报无所谓,你倒得寸进尺指使起我来了!弄明白,若我不救你,你早尸沉江底了。」

  「谁要你下水救我?还不是你自愿的!」三娘杏眼圆瞪,理直气壮的,「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说过的话岂可违信?!」

  第二章

  然後,风琉忆起了那个赌约。

  而现在,三娘正身处於一个舒适得不得了,且干净得不得了的厢房。

  床上罩著鹅黄软褥,熏过花香的羽被,帷幔轻柔如蝉翼,雕花桌面置著灯火台子,火光燃著油照了满室明亮。三娘窝在澡盆中,让团团的温暖水气包围,及腰长发披散著,在水面上铺浮开来。

  一个玩笑戏谵的赌誓,加上两次巧合相遇,思及风琉初初顿觉的震愕模样,她心情实在很愉快--愉悦的是,纵使他心不甘情不愿,依旧信守赌约。她晓得,他尚未由震撼之中转回,等到他消化了眼前的状况,冷下脑袋,绝对会想办法来「解决」她。

  她顽皮地皱起小巧鼻头,想著心中风琉的印象。

  他这人实在有意思,表相斯文俊秀,个性却出了轨,常说不到三句话,愤世嫉俗的本态就表露出来。对人对事,他心底自有一套评定,价值以下的,就是瞧一眼也嫌烦;而一旦认定其意义,他能坚持的耐心和毅力则无人能及。

  好诡怪啊!她仿佛识他极深。自那首次相遇,意识中便不曾将他忘记,时时思量著,这般模样的人,该是如何的性子?她对他真的很好奇,很想探究,像是面临了一种不为人知又极其难缠的病症,她可以废寝忘食地与它周旋,渴望去征服。

  当然,她不是要征服他。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三娘小鼻头皱了更紧,忽然整个人沉入大澡盆里,温热的水埋没了一头乌丝--想来想去,她找不到适当的说词。

  她吐出空气,气体在水中咕噜咕噜地往上冒。而她太过沉於思索了,一个不注意,水竟呛进鼻口,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才欲抬起头,屏风已被掀倒,就听见一句咆哮--

  「该死的!你疯了?」

  三娘根本来不及回答,身子即腾空让人捞了起来。算她手快,匆促间还记得扯来搁在澡盆边缘的绢巾,急急遮掩著赤裸。

  「这回又怎么了?!你忌水啊?洗个澡也会出事!」风琉一股火没地方发。

  「登徒子,放开我!你……你这没礼貌的家伙!」上一刻还觉得他有意思,现在三娘恨不得赏他几记巴掌。她又羞又怒,不敢挣扎胡乱扭动,怕那些不能让人乱碰的「地方」,会被他碰光了。

  这是第二回听到人家骂自己是登徒子,风琉心里那股火窜得更高。他怒哼了一声要回嘴,突然意识到手底如缎细腻的、属於女性的肤触,跟著闻到三娘身上飘散的独特药香,他心头一怔一震,像被滚烫的水烫著了手,反射地松开双臂,然後二娘便由他怀里掉落,咚的一声直接栽入澡盆之中,激起的水花还真不小呢。

  「该死的!你把我的衣服又弄湿了!」

  「该死的!你别动不动就骂「该死的」可不可以?」三娘挣扎地冒出头,长发黏在两腮和胸前,掩盖了大部分的春光,独露小巧香肩。

  风琉还想出口反讥,视线一溜,话头便梗在喉间,两眼发直地紧盯住人家的巧肩和胸前的脂玉光华,脑海回想起方才那一抱。 「闭上眼,转过头去!非礼勿视你懂不懂啊?」三娘不由自主地往水面下缩了缩身子,语气虽是逞强,双颊却红如彩霞。

  一声娇笑适时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三娘朝银铃笑源望去,那名女子艳若桃李,云髻上簪花斜戴,自有一股慵懒味道。三娘瞧著她,她也瞧著三娘,眨著一对带媚桃花眼。

  「石姑娘莫惊莫怒。刚刚原本要叩门请问的,可是厢房中忽传声响,风琉一时心急,怕姑娘发生危险,便莽撞地闯了进来。」

  女子莲步轻移,扯了扯风琉衣袖,戏谑著:「请您闭眼转身移驾他处,别杵在这儿可好?这里我来照料,你走吧你。」

  风琉快被惹毛了,两手撑著澡盆边缘,突然俯下身来,脸庞吓唬地直直逼近三娘。三娘轻呼一声,裸背紧靠著盆边,闭起眼头一偏,张口大叫。

  「别过来!」千万别过来,再过来就瞧得一清二楚了。

  「鬼才想过去!你淹死好了,看我下次救你不救!」

  风琉话说完,掉头便走了,忿忿的踩过倒在地上的屏风。那屏风受了他一脚,竟支离破碎了。

  听到甩门音响,三娘先睁开一只眼偷觑,见他离开,才吁了口气。

  「该起来了。你不觉得冷吗?」

  「啊--是--是有点冷。」三娘调回目光,重新锁定眼前这张美脸,心头没来由地酸了一下。「未请教姑娘姓名?」

  女子掩嘴又娇笑起来,桃眼梅腮,能轻易摄人心魄。

  「早不是姑娘了!我已嫁了人,目前是名寡妇。」她的嗓音十分柔和,如听一曲轻歌。「小女子窦嫣缳。」

  寡妇?三娘怔了怔,从未见过这般亮丽,又笑得这般无所谓的寡妇。

  「对不起,我不是要探你的隐私。窦……」怎么称呼好呢?总不能称呼她窦寡妇吧!

  「嫣缳。叫我嫣缳便可。」她取来一条乾净的绢巾,替三娘将长发挽干。

  三娘不习惯让人侍浴,即使是麝香丫头,也不曾瞧过她裸裎的身躯。她脸蛋有些燥红,捉住窦嫣缳在她身上忙碌的玉手,「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媚眸对著三娘笑,撤了手,只是递来干净熏香的衣裙。

  一会儿,三娘已著装完毕,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著及腰秀发,一边由铜镜里瞧著窦嫣缳。好几个疑问梗在胸口,她好想问清楚呵。

  「嫣缳,现在几时了?」

  「打更的敲过二更天了。」窦嫣缳斟著茶,小啜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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