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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摆明瞧不起我吗?我已经出声招呼了,你再不亮出真本事,我绝不会心软的!」马逵叫嚣著。

  「我不会武术。」

  她以眼角余光估量与马匹的距离,若奋力冲去,能有几成胜算?三娘脑海裹打著转,可惜未能实现,另一掌已挟风来至。

  「休要多言!」

  「啊--」

  马逵的一击迅雷不及掩耳,三娘闪亦难闪,巨掌直劈近她的天灵盖。再下掌的前一瞬,马逵看见她自然反应的惊惧面孔,心中一愕,手上力道泄去了几成,不过仍煞不住势,避无可避地拍中三娘的头。

  脑中一阵晕眩,耳边不停不停的嗡嗡作响,青蓝蓝的天空不见了……三娘咚的一声倒在草地上。

  在丧失意识之前,她依稀瞧见马逵黝黑的一张脸,紧张地冲著自己大叫:「臭丫头!你真的不会半点武功啊?!喂,别晕了,醒过来!喂……」

  第五章

  微缓地睁开双眼,眨动著酸涩的眼皮,三娘一时间恍惚了,不知道为何会头疼至斯。

  蚊蚋似地发出呻吟,当她再睁开眼时,一张熟悉而英俊的男性面容,正忧郁地瞧著她。她对那张脸微微一笑,以为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没想到那画面糊掉了,竟引起一波晕眩。

  「三娘……」风琉叫著她的名儿,连音调也带忧郁,「醒醒,你瞧见我了吗?」

  努力抓回焦距,将他望得清白,她嚅动双唇不解地问:「你……怎么了?眼睛好多血丝……还有,胡子该刮一刮了……」

  「你醒了。」风琉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唇角抖动了一下,极迅速的,已将情绪压抑下来。「我好得很。是你怎么了,不是我。」

  「我?」她拧了一下秀眉,随即,那些片段点滴全数浮现脑海之中,她苦苦一笑,「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十二个时辰。」

  靠她太近了,避无可避的又闻到那股清香药味。他咬咬牙,狠下心来,倏地离开床边,退坐到一旁的雕花木椅。

  「是你救我,抱我回别庄的?」

  她睨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何这男子突然改变了态度。刚刚在她张开眼睛的刹那,她十分确信,在他的脸上捕捉到深切复杂的神情。

  「不是。」风琉顿了一顿,平声清冷,「是马护卫抱你赶回庄。」

  「他?!」声音突然窜高,三娘觉得头又在打转了。

  唉……是她的错觉吗?还是自作多情了?人家可有将她放在心上?见著风琉如此明白的冷淡,三娘有些难堪,难以言喻的失望充塞了整个胸臆。

  冷不冷淡、平静与否,只有风琉心里清楚。

  昨日回庄,听闻家丁传来消息,他的心如受重锤,脚步凌乱飞奔直直撞进三娘房里,刘大夫正替她把脉断诊。瞧见床上苍白如纸的小脸,他额上的冷汗已点点滴滴地流了下来,觉得马逵那一掌,是完完全全打在他的天灵上。

  这些事,他绝不让人知道。他太在意一个人了,这般凭任感情的行径绝非他所盼。他与她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物,竟无端让她夺去一处分量……风琉又咬牙了,潜心凝思,他不要受感情的支使。

  「刘大夫来过,诊过脉象也下了药方。」他侧过半边清峻轮廓,疑虑地拧起眉,「除头部受震晕厥以外,你身上诊不出任何病症。」

  「唔。」三娘没作什么表示,勉强地撑起身躯,半躺半坐在床头,忍耐著痛麻的感觉撤出脑额。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不是每个大夫都下得了诊。若是轻易能治,又何必染上满身的药味难除……」

  天啊!她存心误导他的报应来得真快。马逵那一掌真让她当了名副其实的病号,随便移动一下身子,头便昏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而风琉还选这个非常时期来探究她……唉,饶了她吧。

  受了伤为什么还不好好躺著?风琉握紧拳头,克制过去扶住她的冲动,还打算说些什么,房门却突然打了开来,就见小春丫头端著一盆水,跨进厢房里头。

  「啊--」小春喊了一声,一盆水差点儿倾翻,她急急把盆子架在架子上,走近床边,「姑娘,你可醒来啦。」

  三娘虚弱地朝她感激地笑,而风琉则郁郁地将目光转向窗外。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小春拿著枕头帮三娘垫在背後,嘴也没停地说:「昨儿个可吓死了,人好好的出门,居然横著回来。马护卫抱著你跌跌撞撞地奔进庄子,直嚷著他把你打死了,那时风教头也不在,庄里的人全慌成一团,最後幸亏刘大夫出面处理。这次马护卫实在过分得紧,居然浑到这个地步!不过你也别气了……」小春瞟了眼风琉这边,突然压低声量,「姑娘,风教头昨日为你大打出手呢!你没瞧见,他生了好大的气,马护卫被打得真惨,说不定会一状告到啸虎堡了。不过小春相信堡主是明理人,不会理马护卫这浑人的。嘻嘻……你平白挨了这一掌,风教头替你讨足了啦!」

  「小春,没你的事!」收回视线,风琉恶狠地喝了一句。

  他回过头来,正巧接触到三娘一对含水欲滴的眸,毫无避讳、直勾勾又亮清清地投向他。风琉心中一震,觉得内心深处被窥视著;他恨恨地哼了一声,恨恨地摆脱掉那份该死的狼狈,双眼又调了开。

  想成为「第一丫鬟」,察言观色是绝对的必备条件。小春封著三娘偷偷吐吐舌头,又小心翼翼地说:「厨房煎著药哩,我这就去端来。」丢下一句话,她一溜烟地不见了。

  房里剩下的人也无语,任著满室的紧绷空气四处流窜。

  心底酿起蜜,三娘慢慢品著这番甜意。她瞧了他严肃、阴郁又使著脾气的样子,敛下层眼,淡淡地叹了一声。

  这个男子呵……三娘摇摇头,无奈复又无悔。她找到了最终的解答,厘清所有心绪--当初,让她毅然决然地离开碧烟渚,抛下家人,主要不是那荒唐的婚配,追根究柢,全为了他而已。

  她垂著螓首计算地牵动唇角,轻轻地移动身躯,忽然间,眼著一声微弱的惊呼,她「让」自己跌下床,额角就撞上了床缘。

  「你!」风琉闻声冲了过来,还管什么狼不狼狈,双臂已拥住那小人儿。见到三娘一张粉白芙蓉,便咆哮起来,「你安分点不行吗?一定得动来动去的,折腾人才高兴?!」

  好晕……好难受……原来生病是这种感受。可她肉体不舒服,内心却是畅意的,因为他的真情关怀。虽然他对著她既叫又吼……三娘轻叹著,合上双眼,盼望他永远这样抱著自己。

  「你、你怎么了?」风琉发现不对劲。

  她额角涨起青紫,气息转弱,软软靠在他怀里;风琉一看,心口猛地一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说啊!」

  「我……好晕……好想吐……」她忍住笑。

  她是真有些不舒适,但瞧到他的焦急神态,就什么都不痛了。

  「你躺著别动,我叫刘大夫来。」

  他将她放回床上,盖妥被子,车转回身要走了,却一手让人扯住。一回头,他就怔了,三娘的脸苍白中飞来两朵红霞,眼波流转,正清醒地盯著他。

  「你……别走,我躺一会儿就没事了。有件东西想……让你瞧瞧。」 一直到风琉坐回床缘,她才由怀里掏出琉璃腰饰,软软的低语,「我捡到你的珠子了,它……掉在床边,正巧是现在你坐的位子上。」

  风琉下意识地伸出手,原想接回自己的腰饰,听见三娘最後一句话,他的动作陡然停住,顿了一顿,才从三娘手中将它接了下来。

  「谢谢。」他把珠饰系回腰间,面无表情地耸耸肩,敷衍地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

  三娘心里闷笑,目光颇具深意地不放过他。被瞧得沉不住气了,风琉唬地站起身,粗声抛下话,「没其他事了吧!我……去叫刘大夫。」

  他才转身,厢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是小春丫头。她端著一碗黑水似的药汁,边喳呼著,「烫啊!烫的药啊!小心点儿,别撞到我了。」

  一进门,她就把碗搁在桌上,两只手搓著自己的耳垂,「风教头,幸好你还没走,帮忙照顾一下姑娘吧!厨房现在忙得鸡飞狗跳的,我得走了。」说完,她福了福身又要走人,还不忘追加一句,「药喝完就把碗搁著吧,待会儿小春再过来收拾。」然後脚步匆匆不见人影。

  药味儿兀自飘浮,三娘轻嗅著闻辨,眉头拧了起来。这帖药方,刘大夫下药过重了,荆芥一味多出钱半,熬出的药汁一定性寒浓苦。不会真教她喝吧?很伤胃的。

  她叹著气,杵在一旁的风琉也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各有无奈。既然她已转醒,他不愿再待下去了--理智发出强烈的警告,再不离她远远的,他将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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