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对不起你,当初,不该那么任性,离家四年。如果我不走,一切都不会这样了。想到你所有的痛苦和灾难,都因我而起,我好难过。”
她依然微笑,凝视着他:
“不要难过,上苍为雨凤保留了你!你身边的女子,都是过客,最后,像万流归宗,汇成唯一的一股,就是雨凤!”
这句话,让云飞震动到了极点。他深深的,悲切的看着她。
她抬抬手,想做什么,却力不从心,手无力的抬起,又无力的落下,他急忙问:
“你要做什么?”
“我……我脖子上有根项链,我要……我要取下来!”
“我来取!你别动!”
云飞就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头,取下项链,再扶她躺好。他低头一看,取下来的是一条素的金项链,下面坠着一个简单的,小小的金鸡心。他有些困惑,只觉得这样东西似曾相识。
“这是……我十二岁那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你说……东西是从自己家的银楼里挑的,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我好喜欢。从此……就没有摘下来过……”
他听着,握着项链的手不禁颤抖。从不知道,这条项链,她竟贴身戴了这么多年。
她的力气巳快用尽,看着他,努力的说:
“帮我……帮我把它送给雨凤!”
他拚命点头,把项链郑重的收进怀里,泪眼看她。她挣扎的说:
“云飞……请你握住我的手!”
他急忙握住她,发现那双手在逐渐冷去。她低低的说:
“我走了!你和雨凤……珍重!”
他大震,心慌意乱,急喊:
“天虹!天虹!天虹……请不要走!请不要走……”
纪总管、天尧、梦娴、齐妈、阿超听到喊声,大家一拥而入。
天虹睁大眼睛,眼光十分不舍的扫过大家,终于眼睛一闭,头一歪,死了。
云飞泪不可止,把天虹的双手,阖在她的胸前。哽咽的说:
“她去了!”
纪总管急扑过去,大恸。泪水疯狂般的涌出,他痛喊出声:
“天虹!天虹!爹还有话,没跟你说,你再睁开眼看看,爹对不起你呀!爹要告诉你……
要告诉你……爹一错再错,误了你一生……你原谅爹,你原谅爹……”他扑倒在天虹身上,说不下去,放声痛哭了。
梦娴落着泪,不忍看天虹,扑在齐妈身上。
“她还那么年轻……我以为,我会走在大家的前面……怎么天虹会走在我前面呢?她出世那天,还和昨天一样,你记得吗?”
齐妈哭着点头:
“是我和产婆,把她接来的,没想到,我还要送她走!”
大家泪如雨下,相拥而泣。
云飞受不了了,他站了起来,把位子让给纪总管和天尧,踉跄的奔出门去。他到了门外,扑跌在一块假山石上,摸索着坐下,用手支着额,忍声的啜泣。
阿超走来,用手握住他的肩。眼眶红着,哑声的说:
“她走了也好,活着,什么快乐都没有,整天在檐头底下过日子,担惊害怕的……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他点头,却泪不可止。
阿超也心痛如绞,知道此时此刻,没有言语可以安慰他,甚至没有言语可以安慰自己,只能默默的看着他,陪着他。
就在这时,云翔大步冲进来,祖望和品慧,拚命想拦住他。祖望喊着:
“你不要过去!让他们一家三口,安安静静的道别吧!”
云翔眼睛血红,脸色苍白,激动的喊:
“为什么不让我看天虹?她好歹是我的老婆呀……我也要跟她告别呀!我没想到她会死,她怎么会死呢?你们一定骗我……一定骗我……”
云飞从假山石上,直跳起来,狼狈的想隐藏住泪。
阿超一个震动,立即严阵以待。
云翔一见到云飞,整个人都震住了。
祖望盯着云飞,默然无语。品慧也呆呆的站着。
两路人马互峙着,彼此对看,有片刻无言。
终于,云飞长叹,拭了拭泪,低低的,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
“天虹……刚刚过世了!”
祖望、品慧大大一震。而云翔,惊得一个踉跄,心中立刻涌起巨大的痛,和巨大的震动。
他盯着云飞,好半天都无法思想,接着,就大受刺激的爆发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老婆过世,居然要你来通知我?”他掉头看祖望和品慧,不可思议的说:“你们大家拦着我,不让我过来,原来就是要掩护云飞和天虹话别!”他对云飞一头冲去:“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狗东西!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不是发誓不进展家大门吗?为什么天虹临死,在她床边的是你,不是我!”他在剧痛钻心下,快要疯狂了:“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你们欺人太甚了!”
阿超怒不可遏,看到云翔恶狠狠的扑来,立刻挡在云飞前面,一把就抓住了云翔胸前的衣服,把他用力的往假山上一压。怒吼着:
“你已经把天虹逼死了,害死了,你还不够吗?天虹还没冷呢,你就这样侮辱她,你嘴里再说一个不乾不净的字,我绝对让你终身不能说话!”
品慧大叫:
“阿超!你放手!”回头急喊:“老爷子!你快管一管呀!”
祖望还来不及说什么,云飞已经红着眼,对云翔愤怒的,痛楚的,哑声的吼了起来:
“展云翔!让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和天虹之间,乾乾净净!我如果早知道天虹会被你折磨至死,我应该给你几百顶绿帽子,我应该什么道德伦理都不顾,让天虹不至于走得这么冤枉!可惜我没想到,没料到你可以坏到这个地步!对,天虹爱了我一生!可是,她告诉过我,当她嫁给你的时候,她已经决心忘了我!是你不许她忘!她那么善良,只要你对她稍微好一点,她会感激涕零,会死心塌地的待你!可足,你就是想尽办法折磨她,一天到晚怀疑自己戴绿帽子!用完全不存在的罪名,去一刀一刀的杀死她!你好残忍!你好恶毒!”
云翔被压得不能动,踢着脚大骂:
“你还有话可说!如果你跟她乾乾净净,现在,你跑来做什么?我老婆过世,要你来掉眼泪……”
阿超胳臂往上一抬,胳臂肘抵住云翔的下巴,把他的头抵在假山上。吼着:
“你再说,你再说我就帮天虹小姐报仇!帮我们每一个人报仇!你身上有多少血债,你自己心里有数!”
祖望忍不住,一迈上前,悲哀已极的看着两个儿子。
“云飞,你放手吧!该说的话你也说了,该送的人,你也送了!家里有人去世,正在伤痛的时刻,我没办法再来面对你们两个的仇恨了!”
云飞看了祖望一眼,恨极的说:
“今天天虹死了,我不是只有伤心,我是恨到极点!恨这样一个美好的,年轻的生命,会这样无辜的被剥夺掉!”他盯着云翔:“你怎么忍心?不念着她是你的妻子,不念着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就算回忆一下我们的童年,大家怎样一起走过,想想她曾经是我们一群男孩的小妹妹!你竟然让她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了?”他定定的看着他,沈痛已极:“你逼走了我,逼死了天虹,连你身边的人,都一个个离你远去!现在,你认为纪叔和天尧,对你不恨之入骨吗?还能忠心耿耿对你吗?你已经众叛亲离了,你还不清不楚!难道,你真要弄到进监牢,用你十年或二十年的时间来后悔,才满意吗?”
云翔挣脱了阿超,跳脚大骂:
“监牢!什么监牢!我就知道上次是你把我弄进牢里去的!你这个不仁不义的混蛋……”
云飞摇头,心灰意冷,对阿超说:
“放开他!我对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阿超把云翔用力一推,放手。
云翔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怒视着云飞,一时之间,竟被云飞那种悲壮的气势压制住,说不出话来。
云飞这才回头看着祖望。伤痛已极的说:
“爹!“一叶落而知秋”,现在,落叶已经飘了满地,你还不收拾残局吗?要走到怎样一个地步,才算是“家破人亡”呢?”
祖望被云飞这几何话,惊得一退。
云飞回头看阿超,两人很有默契的一点头,就双双大踏步而去。
祖望呆呆的站着,心碎神伤。一阵风过,草木萧萧。身旁的大树,落叶飘坠,他低头一看,但见满地落叶,随风飞舞。他不禁浑身惊颤,冷汗涔涔了。
云飞回到家里,心中的痛,像海浪般卷了过来,简直不能遏止。他进了房间,跌坐在桌前的椅子里,用手支着额头。
雨凤奔过来,把他的头紧紧一抱。哑声的说:
“如果你想哭,你就哭吧!在我面前,你不用隐藏你的感情!”说着,自己的泪水,忍不住落下:“没想到,我跟天虹,只有一面之缘!”
云飞抱住她,把面孔埋在她的裙褶里。片刻,他轻轻推开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