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有发烧。
他的脸与她相距寸许,低柔地问:“哪里不舒服?”
她从睫毛缝中看见他眸中的温柔,吓了一跳,忙别开脸闭上眼睛,嗫嚅道:“没有……”
她一定是看错了!他的眼神竟是那么……温柔……
“没有?”
他将她的手包入掌心中,想要融化她的冰冷。
“可是你的手很冰。”
他温暖的大手渐渐驱走了她的冰寒。
采灵轻声道:“我没事。”
他满意的发现她不再冰冷,躺上床将她抱在怀中,轻语:“你应该多加件裘衣,免得受寒。”
这次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寒冷;而她是那么织弱,若不悉心看护,随时可能大病一场。明天他要让厨房炖些补品,好让她的身子强壮一些,而且
他想要有子嗣,他与她的孩子,是男孩或女孩都无所谓,他只想要融合了他与她容貌与个性的孩子。
“好好睡一觉,你会比较舒服些。”他轻抚她冰冷的脸庞低语。
采灵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往往在他怀中她都能睡得很安稳,但是今夜因为心虚,反而难以入眠。闭着眼睛,她的头脑却是清醒的。
这是第一次在他怀中失眠。
窗外的雪仍然飘落着,皎洁的月亮却被闇黑的云絮遮住了一角……
第七章
“小姐!小姐……醒醒呀!”
采灵羽睫轻颤,而后缓缓睁开。
她觉得好困!昨晚她失眠一夜,天将明时才瞇了一下。她转向声音来源,勉强打起精神开口。
“画湄?什么事?”
“小姐,你都忘了呀?”画湄压低声音,道:“今天咱们要去高升玉楼——”
“糟糕!”她想起来了,她今天要与平远离开这里!
采灵慌忙起身。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画湄,你怎么不叫我?”
“辰时。还来得及,小姐。”
她捧来朴素的衣棠,为采灵着装。
“因为今天睿王爷起身得迟,所以我不敢进来叫你。”
“哦?”他要上朝的,即使再迟,寅时之前他就该出发了,没理由拖到辰时。
像是看出采灵的疑惑,伶俐的画湄随即解释。
“睿王爷今儿个没有上朝,他寅时时分就醒了,但他陪你到卯时时刻,直到接到皇上口谕召见才起身出门。临走前还交代别打扰你,让你多睡一会儿。”
画湄无心的一番话,无端让采灵的心紧缩了下。
真的吗?他对她是认真的?
打从他自东北围场回来后,他没有再强迫她什么,也没有再碰她。反倒他会花更多时间陪她,会搂抱着她入眠。他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独守空闺,不会在她入睡后才上床、她醒来前下床;每天每天,他与她一同迎接日升、日落。
也许,他没有地想象中冷血。
有好几次,她看见了写在他漂亮眸子中的温情。
就像昨夜,他是那样小心地呵护着她,关心她的冷暖。不,那绝不是刻意的造作!他眼眸中的温柔骗不了人。
蓦地,她发现她从来就没有花时间去了解他!
每当他接近她,她总是忙着推拒,忙着树起心中的防御与他针锋相对。
昨天平远告诉她是雷季渊拆散他们的时候,为什么心中这个她一向认定的事实竟产生动摇?
当平远提出一起离开的要求时,她回答的是:“我会跟你走的。”而非“我要跟你走”。两人离别了一个月后,她原本对平远的爱慕之心竟淡了!再见到平远、离开雷季渊一直是她的坚持,但曾几何时,她习惯了雷季渊的陪伴。
现在要她离开他,她发现——
她竟没有办法离开雷季渊!
面对这样深深眷宠着她的夫婿,她如何能不动容?
“画湄!”她突然抓住她的手,颤抖地喊。
“怎么了,小姐?!”她吓了一跳。
“画湄,我错了。”采灵急切地道:“我必须告诉平远,我不能跟他走了!”画湄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
“小姐,你在说什么?”她完全弄胡涂了。
“你一定会认为我是一个见异思迁的坏女人,但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即使跟着平远,我也不曾幸福的——因为我不爱平远!”
“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来就没有爱过鄅公子,是你弄错了?”
“不,我爱过他!”采灵幽幽地道:“在雷季渊到东北围场去的那段日子里,我仍然爱他;但是渐渐的,当雷季渊一点一滴地以他的方式爱我……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的心早已背叛平远……无法挽回了。”画湄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但是,我无法违背我的心愿,我总是这么自我,不在意别人的感受——”画湄拍了拍采灵的手,微笑着打断她的话……
“不用说抱歉,小姐。我可以明白你的想法。女人在这样封建的社会里,原就不该有自己的意见,就连婚姻也必须听命父母及媒妁之言:‘专一’是社会规范女人该有的道德。从社会的角度看,小姐是离经叛道的,但是,难道这样就错了吗?”画湄笑着摇摇头。
“不,小姐并没有错,你只是忠于自己而已。如果这样的自觉可以阻止一场婚姻悲剧的产生,有什么错呢?”
“画湄……”
采灵作梦也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会有人站在她这一边。
“跟了小姐那么久,画湄虽不敢自认很了解小姐,但是我知道小姐和一般女孩子一样,你有你的想法,虽然现在社会认为它是错的,但是也许在几百、甚至几千年后,社会反而认为它是对的。你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要你觉得是对的,何必在乎世俗的批判呢?毕竟,这是你自己掌握的人生呀!”
“谢谢你。”
采灵感动得几乎红了眼眶。
“不要这么说。其实,我很欣赏小姐的个性,我相信女人也可以是有主见的,如果今天我服侍的是一个柔弱的千金小姐,也许我就不会想得那么多、看得那么远了吧?再说,比起塔拉海那个刁蛮郡主,小姐有修养得多了。”
采灵笑了笑。
“好啦!我们该去高升玉搂了。”画湄拿起滚着紫貂的披风披在采灵的肩头。
“说真的,认识睿王爷越久,我就越相信他不是个会滥用权力拆散你与鄅公子的人,因为无论从哪一方面看,睿王爷的条件比起鄅公子强得多了。”她压低声音,又笑道:“小姐,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睿王爷从东北围场回来那天,也就是塔拉海那刁蛮郡主来北安王府撒野那天,王爷不是发现了你的伤吗?结果呀!隔日一早,他就上宁王府,狠狠地训了一顿刁蛮郡主呢!”
不可能!采灵不可置信的在心中惊呼。
“真的!你要相信我。我的表弟在宁王府当差,是他告诉我的!当时我不说,是因为那时我也半信半疑,也不怎么相信睿王爷会为了小姐去训了他表妹一顿,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敢确定,才敢告诉小姐。”
采灵在心中对自己吐了吐舌头当时她还误会他追究伤口时的居心呢!
不过,这件事打死她她也不曾泄漏出去的。从今以后,她要努力的去认识他、了解他。
但现在,她还要去向平远道歉,请求他的谅解。
“走吧!画湄。”不管横亘在她面前是怎样的阻碍,她都要勇敢的面对她所选择的未来。
★ ★ ★
御书房内,忽必烈撤开了闲杂人等,将所有奏折搁置一旁,与雷季渊两人一人一杯地对饮起来。
忽必烈似笑非笑地道:“敢无故不上早朝,你的胆子不小呵!连朕都没有你这个胆。”只有无能的昏君才会醉心于芙蓉帐暖,而荒废早朝。
“请皇上恕罪。”雷季渊早有心理准备。
忽必烈笑笑,摆了摆手。
“要是朕肯降罪,你的脑袋可还搁得安稳吗?”
“谢皇上。”皇堂兄无意降罪,但是他相信他不曾轻易放行。他怕的是皇堂兄别有目的。
“恩赐你一个将功折罪的办法,”忽必烈笑得奸诈:“今天无故不早朝的理由何在?从实招来!”
雷季渊也不是省油的灯,丢给他一个简单的理由——
“微臣睡过头了。”
早知道雷季渊没那么好设计,忽必烈一个大帽子立刻拍下来。
“哼哼,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雷季渊微笑。
“皇堂兄应当是属于九族之中的父族吧?”
被他一句话反攻回来,忽必烈顿时哑口无言。
可恶!居然被他反将一军!
忽必烈懒得拐弯抹角了,因为他知道雷季渊肯定避重就轻。
他单刀直入问道:“你之所以不上朝,与你的媳妇儿脱不了关系吧?”
雷季渊笑笑,回避道:“何以见得?”
“单就你这么言词闪烁便八九不离十。”忽必烈笑道。
他对季渊的婚姻生活,不知怎地,特别感兴趣。
“既然如此,微臣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偏不着皇堂兄的道儿,他要怎么想,悉听尊便。
精哪!他这皇堂弟真不好拐,不愧受封为“睿”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