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麽意思?他究竟要如何?他把珠花送来,不动声色地放在这里,却不出面说明,他怎能这麽恶劣?
隐隐约约猜到他的用意,她不敢多想,心魂痛不可当,方寸跳得又快又急,她抓著珠花冲了出来,想他定还在这周遭,只是躲起来不见人。
「霍希克!你出来!你到底想怎样?」她扬声喊著,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不听话地流了满腮。
「霍希克——」擦掉泪,她再喊。
漆黑而空荡荡的院落,什麽人也没有,只有她和影子两个,矮墙旁的树让风拂得沙沙作响,低低地回应箸她。
沮丧如潮涌来,心中又气又苦,她脚一跺,将手中的珠花狠狠掼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狠狠把它踢开。接著,一屁股坐在檐前的小阶,她咬著唇将头理在双膝里,刚开始还能忍著,双肩随著啜泣微微起伏,後来再难忍耐,她哇地放声大哭,整个院落,清清楚楚回荡著她的哭声,仿佛承受了万般委屈,无谁可以诉说。
不知过去多久,她哭得累了、倦了,加上喝了不少酒,後劲可观,整个人昏昏沉沉,竟坐在小阶、倚著木柱子睡著了。
月光把姑娘的影儿斜印在地上,孤孤单单的,然後一个黑影移了过来,静静与她重叠,那男子来到她的身边。
脚步轻缓得无一声响,淡发在月华下泛出柔软的银光,他俯视她,眉眼忧郁,不由得深深叹息。见她上身就要歪倒下来,赶忙伸出双臂顺势接住她,然後将她娇小的身子横抱了起来,往内房走去。
「你混蛋,霍希克……你混蛋、混蛋……」她眼眸合著,小嘴却在骂人,接著嘤咛了声,脸蛋转向男子的胸膛蹭了蹭,睡得更沉。
男子听著,涩然一笑,莫可奈何。
第十章
一半因伤心哭泣,一半因藉酒浇愁,笑眉醒来时已近午时,头疼舌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著,发出难过的呻吟。
翻身时,颊边压到某物,她迷糊地睁开眼睛,瞧见昨晚教自己又踩又踏、不知踢向何处的珠花竟放在枕边,乾乾净净的,只是上头的珠蕊装饰有些歪斜,无法修复为原来模样。
怔怔地,她将它握在手中,整个人陷入沉思,已理不清心绪。
「你醒啦。唉,昨儿个看你猛灌酒,就该阻止你,怎麽,尝到苦头了?瞧你以後还敢不敢?」苦大娘打著一盆水跨进房中,拧净帕子来到床边,为笑眉抹脸,接著,又端来一杯水凑在她嘴边,笑眉如获甘霖,咕噜咕噜喝得涓滴不剩。
「苦大娘,谢谢……」她下了床,头仍晕,眉心不由得轻拧。
「来,吃些东西。」
「我吃不下。」眉锁得更深,「想吐……」
「醉酒的人都是这个样子,迅是喝些热汤?」苦大娘在桌上摆了碗筷,替她舀了汤,也替自己舀了一碗。
热汤的香气飘散开来,笑眉起身踏出两步,脸色陡地惨白,立即住外冲去,倚著木柱子大吐特吐,整个胄几要翻空。
「笑眉?」苦大娘跟著出来,拍抚著她的背脊。
「苦大娘,我没事……」她仰著头虚弱地笑,「这些天都是这样的,只是今天特别难过,吐一吐就舒服了,没事的。」
「这些天都这样?一大早起来就想吐?」这还说没事?
笑眉「嗯」地一声,缓缓站起身子,「我拿扫帚把吐出来的脏东西清一清。」她转身要走,苦大娘一把按住她,眼光奇异而兴奋,上上下下地打量。
「苦大娘,您……」笑眉不明就里。
「唉,你给我好好坐下,哪儿都别去,什麽都别动。」她拉笑眉进门,让她好好坐在椅上,东瞧西瞧,一会儿还把手放在她肚腹,笑嘻嘻地问:「笑眉,你月信是不是迟了?」
「闻言,笑眉脸蛋红潮泛滥,「大娘问这个做什麽?」
苦大娘呵呵笑著,「对外伤我还能撑得场面,对把脉就真的不行了,要不,我早该诊断出来,你是有了身孕啦。」
「嗄!?」笑眉杏眸圆瞪,被这个突来的消息震得无法反应。
「原来你们两个已经这样要好了。呵呵,很好很好,那小子也该成家,娶个姑娘,生几个孩子,你们这样很好。」她自顾地道,神情喜悦,「他还不知道吧?他若知道自己要当父亲,肯定欢喜得冲上了天。」
笑眉怔怔地听著,心中又喜又苦,细细一想这些天自个儿身体的状况,月信是迟了,她没思虑太多,因为心神都在那个男子身上兜转,没料及竟有了身孕。
孩子。她轻轻把手搁在腹上,这感觉好奇特,近乎神圣。会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眼珠也带著金揭光芒吗?还有孩子的发,是不是淡淡的,像月牙颜色?
「笑眉,怎麽了……别哭啊!心里不欢畅吗?还是身子不舒服?你别哭啊!」苦大娘好生错愕,手怜惜地拍著她的背脊。
有人安慰著,压在心底的委屈一古脑地冒了出来,笑眉止不住泪,反倒扑进苦大娘怀中,抽抽噎噎地哭泣,像个小女孩儿。
「好了、好了,那小子欺负你我知道,你们这一闹,有眼睛的都瞧出来啦。」她边说边抚著,「其实那小于真是喜爱你的,一大早就跑来对我千拜托、万拜托,说你昨晚喝了那麽多酒,今早定要闹头疼,唉唉,是他托我来瞧你的,那紧张担忧的神色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她笑叹了口气,「他是真喜爱你呵……」
先是煜哥,再来是苦大娘,他们都说,他是真心喜爱她。笑眉听著,心中并无怀疑,是的,那男子待她真心,只是那晚的事搁在心坎里,她想原谅他,也得他自个儿来跟她祈求,而非躲得远远的,让她心绪起伏难平、胡乱猜想。
「他、他躲我,不见我……他欺负我……不见我……」笑眉哽咽,或许因怀有身孕,原本潇洒坦率的性子隐藏起来,变得动不动就流泪,这几日流的眼泪此过去十多年还多。
「好好,好姑娘,快别哭了,他欺负你,我帮你。」
笑眉深深吸气,好不容易才停住不哭,只是脸上泪痕交纵,大眼睛里还噙箸不及掉下的泪珠,她胡乱抹去,见苦大娘的衣衫给治了大片湿,脸蛋通红地道:「对不起,苦大娘……我不知道我怎麽了,我很少哭的……」
苦大娘摸摸她的头正欲说些什麽,此时,四合院外一阵骚动,笑眉和苦大娘双双立起,见熊大和凤二等人疾步而入,神色凝重。
「头儿呢?他在不在这儿?」他们亦知这几日头儿不住自个儿的四合院,但能找的地方都去过了,最後才寻回这里。
「今早同我说完话,我瞧他独自骑马离开,不知去了何处?」苦大娘道:「发生啥事了?」
「糟!」熊大喊了一声,拳头击在自己的掌心上,「弟兄回报,在河西一带查探到几名蒙族汉子朝此地而来,消息传递时延误了,到得今日才知,算算时候,那群人早已进入兰州,头儿这会儿不见人影,落了单,极容易被狙击。」
笑眉轻呼,脸色陡地苍白,她知道那些蒙族的勇士,见识过他们的狠劲,而霍希克武艺虽好,以一敌众,亦难保能安然而退。
「咱们找了好些地方,都寻不到人,姑娘,你知不知道头儿去哪儿了?」
她不知道,她心好乱,她好想见他。忽地,脑中灵光一闪,心振奋起来。
「我去找他,我会找到他的!」抛下话,她往外急冲,噘嘴长哨,一匹栗色骏马好快地来到院子外头。
「笑眉!」想到她的身子,苦大娘匆匆跟著跑出。
「姑娘,你去哪儿?」大汉子们也冲了出来。
笑眉已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驾」地一声,骑著大马奔驰而去。
「快,还怔著做什麽?快跟上去!」苦大娘急得大喊:「她有了身孕啦,是霍希克的孩子,若出了差他,後果不堪设想啊!」
身孕?孩子?头儿的?
几个大汉子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最後惨白似鬼,想起姑娘适才那些大大咧咧的动作,昨儿个跟他们拚酒,今儿个翻身骑马狂奔。
这、这、这还像话吗?
众家弟兄终於口过神来,策马狂追。
※ ※ ※
凭藉敏锐的嗅觉和动物本能,琥珀带著地越过瓜田、穿过一片黄沙地,当那名男子骑乘大马、静静伫立的身影落入眼底时,笑眉整颗心狂跳起来,接著,一切仿佛放慢了动作,在她眼前上演。
在她朝他飞奔的同时,空气中传来「飕飕」厉响,就见四支利箭分从四方破空追风而来,直直指向霍希克。
「霍希克——」她狂喊,马速快加闪电,灰马背上的男子惊愕转身,正巧接住她扑来的身子,双双跌落马背,躲过射来的箭。
「笑眉!」他单臂抱住她,翻身跃起时,弯刀已抽将出来,紧握在手。他气急败坏地吼:「你跑来这儿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