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临……”熏尹不自觉地唤道。
“下次不要这么伤害自己。”看见她的伤,他的心竟忍不住隐隐作痛。
“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他绑住了她、囚禁了她,逼得她为了逃跑,只好烧断绳子,结果不小心烧伤了手,而现在她竟然为了自己弄出的伤向他道歉?!
他漂亮的眸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松开她的手,背过身子走到窗边。
“你既然这么不愿意与我生活在一起,留着你的人又能如何?”
他的语气里有着疲惫与绝望,使得熏尹差点要奔过去抱住他,安慰他,并告诉他她没有不愿意……
天哪!她在想些什么?她是应该不愿意的啊!她是宣豫的未婚妻,怎么能对宣临动心呢?
“你在我这儿吃过中饭之后,我就会命人送你回北安王府。”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宣临!”她突然冲动地叫住他。
宣临停住脚步。
“还有事吗?”冷漠疏远的笑容,让她原本想说的话全梗在喉咙里。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我保证!”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不愿意让阿玛、额娘、宣豫,乃至于定浚王爷知道这次她的失踪与宣临有关。
“随便你说不说,我无所谓。”拋下这句话后,他转身走出紫京苑。
熏尹一直呆呆的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院落的转角。她该觉得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她竟一点也高与不起来?
片刻后,丫鬟们送上一道道香气四溢的美味佳肴;芙蓉晶饺、紫苏面饼、芝苗焗蟹、香草豆腐、珍珠丸子、酥烤明虾、玫瑰酥片……
熏尹怔怔地望着这些佳肴,几乎不敢相信这每一道菜都是她最喜欢的南方口味!如果她还怀疑这只是一个巧合,当最后一道菜,也是唯一的一道饮品熏衣草茶被送上来时,脑中残余的一点怀疑便消弭殆尽了。
宣临是真的知道她喜爱的口味,甚至连她与他第一次说话时喝的茶都还记得!
服伺熏尹用膳的丫鬟执箸微笑地问:“格格想先从哪一道菜用起?”
“我想先喝熏衣草茶。”
丫鬟随即利落地以西洋瓷杯斟了一杯泛着淡紫色、香气熏人的茶递上前。
蒸尹接过,望着清澈的茶汁问道:“有枫糖吗?”
“有的,贝勒爷吩咐过,说格格习惯加一匙枫榶。”丫鬟说着,径自在瓷杯中加入一小匙枫糖。
熏尹幽幽一笑,没想到他连这些都记得。
啜了一口香香甜甜的熏衣草茶入喉,竟是百般滋味萦绕在心头。童年缠着他说话的往事,竟然又一幕幕掠过眼前,清晰得仿佛昨日,令她忆起曾经唱着“宜尔哈姑娘”时偷偷暗恋他的心情;相较之下,与宣豫一起游玩的点点滴滴,竟然淡得让她无从回忆。
她不该还记着这些,她是宣豫未过门的妻子,怎能在这个时候意志不坚?她要嫁的人是宣豫,而非宣临啊!
喝完了一杯茶,尽职的丫鬟又问:“格格接下来想用哪一道菜?”
熏尹摇摇头,站了起来。“我没胃口……我该走了。”
她不敢再待下去,哪怕是一杯茶或一道菜,都足够她回想起一些片段的过去;但是她更怕──怕她无力抑止胸中激荡的情潮。
“奴婢替格格着装。”丫鬟捧来霞帔,正要为熏尹穿上,却见她扶住额头,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格格?格格?您怎么了?”
“我……”熏尹背靠着墙,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倒了下去……
“格格!格格!来人啊!快通报贝勒爷,熏尹格格晕倒了!”
第五章 失忆
玉楼深锁多情种,清夜悠悠谁共。
羞见枕衾鸳凤,闷则和衣拥。
无端画角严城动,惊破一番新梦。
窗外月华霜重,听彻梅花弄。
──秦观.桃源忆故人
不知道沉睡多久,当熏尹睁开迷蒙双眸,第一眼就迎上一双写满忧虑的湛蓝眸光,虽说是微蹙着眉峰,却依然不减他的俊美出色。
“醒了?”他的声音如青玉互击般悦耳,温存得令人心醉。
熏尹费力地想从床上坐起,他伸出手扶了她一把;那双扶住她的大手,温热且有力得让人心安。
熏尹有些迷惑地望着他,她确信自己见过他,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哪里还觉得不舒服?”宣临示意仆人去请大夫,却被她制止。
“不用请大夫……”熏尹带着怯意看着房内每一个陌生的面孔,最后惊惶的大眼落在宣临的俊容上,小声地嗫嚅道:“请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宣临一怔。“你说什么?”
“我想不起来……我不知道你是谁……”
“熏尹格格……”下人当中,有人不可置信地叫了出来。
宣临拋过去一记冷冽眼光,那名奴仆被这道目光所震慑,忙闭紧嘴巴纷纷退出紫京苑。
奴仆们吃惊的低呼加深了熏尹的不安,宣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退缩,于是轻轻地握住她的雪白柔荑。
“告诉我,你记得些什么?”
确定他不是在生气,熏尹这才宽了心,小声地回答道:“我记得我的名字,赫尔那拉.熏尹,记得我是北安王府的三格格,要嫁往定浚王府,我也记得你……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的名字,对不起。”
她有种直觉,他必然是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因为,她只是这么看着他,就能感觉心中蔓延着一种熟悉的痛楚,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你刚刚昏过去了,昏倒的时候可能撞伤了头,所以,你遗忘了部分的事情。但是,你会渐渐想起来的,不必心急。”他淡淡的安抚缓和了她的不安,然后又道:“我是爱新觉罗.宣临,荫封贝勒,是定浚王府大阿哥,昨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已经嫁入定浚王府,是我爱新觉罗氏的妻子。”
他不在乎对她扯谎,如果对她扯谎可以得到她,那么,他绝不后悔。他也说过──为了得到她,再卑鄙的手段他都使得出来,更遑论只是撒个小小的谎而已。
“妻子?!”熏尹吓了一大跳。
这一切好象作梦一样,她忘了她是怎么与他拜堂、怎么嫁入定浚王府的,可是,这个俊美无匹的男人却是她终生倚靠的良人啊!
瞧出她眼中的疑问,宣临起身从一旁的柜中拿出一件红色霞帔。
“有印象吗?”
触摸着霞帔上精致的绣工,描金衍凤的图案,霞帔的质料高贵不俗,一看便知非寻常人家所穿得起的。
熏尹淡淡地露出笑意,道:“我记得,这是我娘的嫁衣。”
宣临温柔地低语:“是的,你就是穿着这身霞帔与我拜堂成亲的。”
“拜堂成亲”四个字让熏尹有些脸红。
“我们既然拜堂了,那有没有……”
熏尹说到后来,话声愈来愈小,连在她面前的宣临都没听到。
“什么?”他在床沿坐下,颀长的身躯移近她。
“我们有没有……”她已羞得满脸通红了。
“有没有?”宣临挑起眉,他只听到这几个字,所以还是不懂她究竟想问什么。
熏尹的粉颊涌起潮红,手足无措得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好,后来还是宣临会意了过来。
“你是指圆房?”他的语气带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想问这个问题。
呜……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喔!熏尹双手掩面,尴尬地点点头。
“还没有。不过,这件事不急,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说。”
“谢谢……”她红着脸说道。
他的体贴让她感动,她相信宣临会是个好丈夫。
熏尹羞赧的神情令他心旌摇荡,垂首嗫嚅的红唇深深地诱惑着他。宣临无法不动心的按她入怀,感受她的体温,感受她的软玉温香。
多少年了?有十年了吧!他盼望这一刻太久太久,久到当梦境成真的时候,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从她第一次带着可人的笑容与他说话,不在乎他那人人畏惧的不祥煞气,用那稚嫩的嗓音对他唱着蒙古族儿歌“宜尔哈姑娘”的时候,她就在他的心版上刻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就算这十年来无法与她见面,就算她已经与宣豫指腹为婚,他依然要俘虏她的心,这辈子,他只认定她是他的妻子!
“宣临……”她怔怔地被他拥入宽阔的胸怀,感受到他如波浪起伏般的激烈狂情,她只能回抱他,给予他所需要的柔情。
他托起她粉嫩无瑕的容颜,轻轻地命令道:“再叫一次。”
他只想从她甜蜜的小嘴中听见他的名字,她唤他名字的语调与神情总让他不由自主地心旌悸动。
像是明白他的用意般,熏尹红着脸,噙着笑意再度唤着:“宣临!”
宣临激动的无法抑止,猛地托住她的后脑,激切地在她柔嫩的粉唇上印下他狂烈的深吻。
等了整整十个年头,他终于等到他的“宜尔哈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