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这定浚王府哪个地方不是他大总管来来去去的地方?当然,除了北苑之外。不过,今儿个忒地反常,踏进北苑得小心翼翼也就罢了,连踏进二阿哥的豫园也害他会战心惊得要死。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大阿哥惹的祸!
哦,不!身为下人是没有资去格批评主子的,他不能怪主子,那……那只好怪他自个儿倒霉了!
不过话说回来,本来就是他今天不走运,谁教他照子没有放亮,未经通报就没头没脑的闯进北苑,犯了大阿哥的忌讳,他大少爷不赏光出席二阿哥的婚宴,怪谁?当然怪他啦!
这下子,他没把大阿哥说服,不知道二阿哥宣豫贝勒会不会拿他这条老命开刀?
“总管好!”
见着巴颜走了过来,看门的侍卫立刻精神抖擞地招呼着。
“好……”
回以一记有气无力的问候,巴颜硬着头皮踏进豫园大门。
原本还希冀二贝勒出去了,或者是歇下了,那么,他就可以逃过一劫,不过很显然的,天不从人愿,一进花厅,他就看见宣豫贝勒站在窗没,一脸在等候他回报的模样。
“贝勒爷吉祥!”
俊朗的二贝勒宣豫扬起笑容,温和的道:“免啦!大阿哥怎么说?”
“大阿哥他……”
怎么办?要说吗?说了会不会人头落地啊?
巴颜左右张望着,期待有人恰好来访拯救他的小命,很可惜的是──没有就是没有。
“怎样?”宣豫挑眉再问。
“那个……”
见巴颜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精明的宣豫也知道答案了。
“他不肯,是吧?”
巴颜委屈的点点头,忙替自个儿申诉道:“贝勒爷,小的真的尽力了!不过,宣临贝勒似乎在与谁怄气似的,看起来有些不悦。”
“怄气?”他笑笑,“怎么可能?谁有本事惹大阿哥生气?”
他长那么大,从没见过宣临生气,连阿玛要他离居于北苑,王府中有许多庆典都刻意将他隔绝在外,他也只是冷冷一笑,根本毫不在乎。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他不在乎权势,不在乎地位,在他的眼中,说不定也没有所谓的神佛君长,只有他自己而已。
既然不在乎,自然就不会有激烈的情绪反弹,那么,又何来生气之说?
“可是,这是真的啊!”巴颜小声的叫着。
虽然他对宣临贝勒不是很了解,可是,当总管累积了六十年的经验,哪个主子的脸色他瞧不出来?察言观色可是当下人必备的谋生技巧之一啊!
宣豫挥挥手,打断他的咕哝。
“喜帖交给大阿哥了没有?”
“交了交了。”
主子有令,他小老儿岂敢不从?当然是一见着面就立刻交出去了。
“不,我应该这么问,他收下喜帖了吗?”
“收下?”巴颜皱起眉,仔细的回想着。
他把喜帖递上之后,宣临贝勒他看完就随手一扔……
那到底算有没有收下?
巴颜瞧见宣豫有些不悦的挑起眉,忙道:“有!大阿哥收了!”
没掷还给他,应该算是收下了吧?
“那还好。”宣豫点点头。
有收下帖子,就代表他也许兴致来了会出席也说不定。
宣豫沉思了一下,突然唤道:“巴颜!”
“喳!”
宣豫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赐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在大喜之日之前,你给我每天去向大阿哥请安,务必设法让他应允出席!”
他就不相信宣临真的天生带有煞气,他要让阿玛知道,额娘与姥姥的死,与宣临一点关系也没有!
“哎哟,贝勒爷,您就饶了我吧……”
每天要去北苑哪?天哪!他不如告老还乡算了!
“闭嘴!”宣豫狠狠的盯着他,道:“请不到大阿哥,你给我当一个月的劳役去!听见没有?”
“喳!”
唉!他真是好命苦喔!巴颜第三度叹息出声。
第二章 雪夜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乱山深处水潆洄,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
为君沉醉又何妨?
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秦观.虞美人
“好舍不得喔!熏尹,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嫁进定浚王府,成为宣豫贝勒的少福晋了。”
熏尹格格与表姊──海棠格格在后花园赏梅,突然依依不舍的说着。
熏尹是北安王爷和王妃最小的女儿,但因两个姊姊先后出嫁,所以熏尹和表姊海棠格格的感情最是要好,如今熏尹终于要嫁为人妇,以后若要见面,可就没有在北安王府这么方便了。
“我会想你的,海棠。”熏尹一双滴溜的翦水双眸凝视着海棠,诚挚的说道:“虽然我嫁到定浚王府,不过我还是很欢迎你来看我的,如果你不嫌弃,等我嫁到定浚王府之后,随时欢迎你来小住几日。”
海棠笑了笑,道:“这样好吗?宣豫贝勒会不会不高兴?”
“他知道我们要好,他不会不高兴的。”
提起未婚夫婿宣豫,熏尹明灿的大眼就不由自主的浮现柔和的笑意。
宣豫从小便与她指腹为婚,因为北安王府与定浚王府素来交往频繁,所以从小她就常有机会与宣豫玩在一起。
宣豫从小就是个爽朗英俊的男孩儿,尤其他小时候笑起来有对小酒窝,不论对谁笑,都能立即博得好感与宠爱。
虽然长大后的他已经没有酒窝,不过,他唇边深深的笑纹更是增添了他的魅力,没有一个女人在他含笑的凝视下会不脸红心跳的。不过,也因为他们俩实在太熟了,所以熏尹反而没有脸红心跳的感觉,但是,她不能否认宣豫笑起来相当好看。
北京城里多的是皇亲国戚,与北安王府门当户对者多的是,不过,在众多拈花惹草、自命风流的贝勒之中,熏尹一直觉得能够将自己的未来许给从小即是好友、哥儿们的宣豫是很幸福的。
宣豫不同于其它王公贵冑般只知承袭尊贵的封号,对于朝廷却一点贡献都没有,不光如此,那些王孙公子还喜欢仗势欺人,成天散漫度日或净往粉味儿胡同钻;相反的,宣豫是皇帝跟前商量国事的得力助手,他的聪明机灵与他的英俊外表同样驰名于北京。
熏尹相信,阿玛与额娘决定让她嫁给宣豫会是最好的选择。
“能够嫁给从小就相识,且感情深厚的青梅竹马,我真是羡慕你。”
海棠与熏尹同为十七岁,但是比熏尹稍长三个月,北安王爷、福晋已经替熏尹谈好了亲事,她的皇阿玛和皇额娘也迫不及待的为她指了婚。
据说皇阿玛将她指给威震东北的阿斯朗将军,可是,她除了听过阿斯朗将军的威名之外,其他的根本一无所知啊!
虽说自古以来由父母指婚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对于即将成为一个陌生人的妻子,从此相伴一生,对她而言还是颇为可怕。
如果她能够像熏尹一般,有一个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就好了!至少,她还知道对方长得是圆是扁,有着什么样的性格,这样总比嫁给一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丈夫要好。
熏尹知道海棠的心思,她笑着握握海棠的手。
“我相信阿斯朗将军是个好人,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斯朗在满语中是“果决睿智”的意思,能够得到“阿斯朗”这样一个封号的将军,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海棠回以一笑。“希望如此。”
武将的称号十个有九个是名不副实,皇阿玛曾说过,有个满语号称“果敢英武”的将军,就偏偏是个强占下属功劳的卑劣家伙,所以,她又怎能对自己的夫婿抱持太大的幻想?但愿他是真的如封号一般的果决睿智才好。
甩开恼人的思绪,两人走进凉亭中坐下。
海棠接过婢女捧上来的温热桂花香片,啜了一口之后问道:“一个月后就是你的大喜之日,所有妆奁都准备妥善了吗?”
“额娘都一手包办了,还不要我插手呢!”想起额娘的宠爱,熏尹微微一笑。
“打算送给宣豫贝勒的‘聂儿瑾’呢?”
所谓的“聂儿瑾”,是指新嫁娘自选送给新婚夫婿的特别礼物,这件礼物通常不与其他妆奁放在一道儿,而是随身带在新嫁娘的身边,在洞房花烛夜时才赠与夫婿。当然,新郎也会准备一件特别的礼物随身携带,好在洞房时赠与妻子。这是八旗儿女嫁娶时与众不同的习俗。
熏尹水嫩细致的小脸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嗯……也准备好了。”
看见熏尹有些羞赧的表情,更是勾起海棠的好奇心。
“快告诉我,是什么?”
熏尹小心地从袖中掏出一条银蓝色的流苏,流苏中间坠着一块镶着“豫”字的玉佩,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海棠。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条我亲手打的吉祥彩坠而已。”
“好特别喔!”海棠拿起熏尹精心制作的彩坠,赞赏地说着,“这块玉佩是你请玉雕师傅镶上去的吗?”